“这不是您的错!”阿寺咬着牙,表情几乎快哭出来。

  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啊。

  “去吧,阿寺。”纲子的声音变得十分疲惫,她却在阿寺离开前忽然转过头,那双温暖包容的深棕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她的表情却坚毅无比,一个字一句话,都仿佛从齿间磨砺而出。

  “此战,不留俘虏!”

  “是。”阿寺满脸泪水却掷地有声的应下,行军礼,然后快速离开。

  每次把消息带给纲子的人都是阿寺,从到蓝波,再到加百罗涅,再到很多很多人,最后到凉子,从一开始会缩到墙角哭泣的女王到会握紧手强行忍耐着继续指挥战局的十代目,最后到麻木了的泽田纲子,她从头看到尾。

  并不是麻木了就不再难过痛苦了,只是相同的伤疤已经太多了,早已结痂,此时不过再次划开伤口,血淋淋地再来一刀罢了。习惯了那种痛楚,就会忍住不再哭了。

  阿寺甚至想过,有一天,一个或许是自己手下,或许不认识的人把自己的死讯带给她所尊敬憧憬的十代目时,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反应。

  但到这里就想不下去了,没办法继续想那个失去了所有伙伴的纲子,她会多难过啊……

  这时阿寺通常会想到另一个孩子,是的,才十岁的蓝波,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

  虽然她老跟在纲子后面狐假虎威,老是跟阿寺过不去,老是做一些蠢事惹人发笑让彭格利丢脸,可是那个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安分躲在纲子身后的小女孩,忽然就上了战场。

  真是不得了啊,一去就跑到了与密鲁菲奥雷交锋的最前线,瞒着所有人上了物资车,让纲子着急得不行,当时阿寺真想把那个蠢货拖回来好好抽一次,然后在南北部边界线的那场战争之后,阿寺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其实阿寺也不一定非要打那家伙一顿的,如果那家伙能回来的话,就算那家伙再不听话再惹事阿寺也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忍耐的。

  阿寺有时候甚至觉得蓝波并没有上前线,她只是像以前一样又躲在哪里偷懒去了,躲在那里看她们为她难过,等她吃好了睡饱了,就又会不要脸地啪嗒啪嗒跑出来跟纲子撒娇。

  怎么会呢,前线那个家伙怎么会是蓝波呢?

  决战之前的那通电话就很有疑点嘛。

  ‘好高兴能认识你们,我们下辈子见吧。’

  这种话怎么可能是那种家伙说的出来的啊!

  后来,阿寺才知道,在密鲁菲奥雷秘密统治意大利北部时,波维诺家族,被全灭了。

  …………

  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然分明了,她们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阿寺沉默的重开了回日本平安区的飞行路线。纲子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女王,可不走,就真的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那个蠢牛,那些伙伴,都还在看着她们呢。

  时机很快就来了,甚至没等到她们离开意大利,凭空出现的魔女,许下了令人无法拒绝的承诺。

  保护那个女孩吧,我会为你们清理混乱的因果链。

  保护那个女孩吧,我会让你们的世界重归原位。

  但如果答应了我,又再违逆与我交换的条件,挑衅我的下场,只有死亡才能赎去。

  “我已经答应了。”纲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望着远处空地的一个位置。

  她站在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里,她站在漫山遍野的尸体中,鼻间是散不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眼前是抹不去的血红和破败。她望着的那处,有一个穿着士兵服装的少年,他大睁着蓝色的眼睛望着天空,看上去很年轻,也许才成年入伍没多久,可是他却躺在了这里,手里紧握着意大利的旗帜,捍卫这片土地的尊严。

  “听起来倒是并不难。”刚从东欧那片土地回来的阿武手里拿着最新的变异人资料,她呆不了多久就要走。

  阿寺安静的站在一边,看两人沉默了下来,忽然问“十代目,那您觉得密鲁菲奥雷那边?”

  “她不会同意。”凭着多年的交锋,纲子几乎能断定对方抉择“在不影响她所要做的事情的前提上,她或许会觉得有趣,但纠正因果,会让她失去大半的战力,那些猎人和忍者,那些魔导师和变异基因移植者,失去了这些,她最后的底牌也就玛雷指环了。”

  “她的六吊花,大半折损在我们手里,所以她不会同意,或许还会阻止我们。”纲子忽然笑了笑,笑容寡淡“可她阻止不了多少人,所以她也许还会用别的方法让这个计划消失。”

  “您的意思是她会出手?”阿寺轻声问“那位魔女很厉害,如果白兰真的出手……”

  纲子举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为难的笑“我还没看到那个女孩,还没看到我的妹妹。”纲子歉意的看着阿寺,语气疲累“如果可以,我不想算计她。”

  但始终还是没有用,即使纲子不想这么做,她也没了其他退路。

  彭格利转移回了日本平安区,意大利正式脱离了庇护百年的旧政府,新政权残忍无道,兴以人民做*实验,而各国自顾不暇,无法声讨。

  纲子会顾虑很多东西,她的责任,她的义务,彭格利的前辈们交到她手里的国家,民众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仅仅看到照片里意大利的现状,仅仅看到那些祈求帮助的人们的眼神,都觉得自己罪责深重。

  她救不了他们。

  可他们还在等她回去。

  一个国家的希望和生命,她在继承王冠时许下的承诺,一切重于千斤。

  压得她奄奄一息。

  纲子同意了那项提案,她已经被逼到死路,她所有的犹豫和迟疑被一刀斩得干净利落,除了弥和其他姐姐计划参与者,她不愧于任何人。

  那种一往无前的心情过于果决,带着生死不顾的果决,即使知道用弥的生命来冒险是多自私又卑劣的事情,她也准备好了扛上枷锁和罪责。她是这么坚定的孤立无援着,以至于在重新看到初代时,看到另一个能与自己分担的人时,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你不放心吗?”

  “我不放心啊。”

  要让白兰上钩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啊,纲子有心布置绸缪,却不能做出太大的动作,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零件存在在弥身上,也可能让整个计划失败。

  她神经质的等着,让云雀学姐早早拖住袭击弥之后回到驻地的桔梗,在发现入江正一的消息迟缓甚至可能不会来的下一秒,就知道她布置的第一个保护措施已经被看穿了,还好的是她早已停泊在海上,没有得到消息后直接率领军队冲进了国境。

  她发起了突袭,制造了一系列混乱,她太了解白兰,就犹如白兰了解她一样,明明相互是敌手的两个人,杀死了对方最亲近信赖的伙伴的两个人,却要命的了解着对方。

  白兰会以为她早有突袭之心,只是弥被劫走的事情提早了这一事件的发生,白兰会谨慎的处理弥。她从桔梗得到的消息太少,云雀学姐不会让太多消息流通过来,她只会知道攻击弥会被反弹,她会更谨慎的让别人出手,但她也会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什么阴谋。她未受过大的挫折和失败,她是天之娇女,她自大狂妄,她既无法下手,更可能会让弥自生自灭。

  纲子早已监控好了整个国境的飞行航道和水下航道,这场战斗打得隐秘又激烈,纲子追踪了所有离境的飞行器和水下潜艇,利用国内残余的军队布置好了所有后手,她隐隐也察觉到了白兰会有的后手,却但已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