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纲吉愣愣的反问了一声,然后终于消化了弥的语意一样急忙回复“没,我没有姐姐,我家里就我和我妈妈。”

  “这样啊。”弥平淡的回了一声,对方简单的家庭关系至少让她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不会旁生枝节“我去你家会打扰吗?”

  就算纲吉之前早有预料,可是此刻听弥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狠狠的愣了一下。他一边纠结着现在就带回去给妈妈看会不会太早,焦虑着弥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这么独身前往男同学家里,在意着为什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他完全没准备好,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不知道从那里融化开的焦糖甜蜜的味道编织一块巨大的网,一下子就把他整个人都网在了里面。

  “香、香取同学,怎么会突然想起帮我完成作业了呢?”也许只是太挣不开心里复杂又并不惹人生厌的情绪,纲吉急匆匆的转了一个话题。

  “因为……泽田君昨天也帮了我。”弥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纲吉看了一眼身边女孩的表情,他挠了挠自己棕发,或许是察觉到什么,表情有些淡下去。

  直到到了泽田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纲吉去开门,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给弥,顺便朝屋里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纲君回来了吗。”纲吉刚听见自家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就看见厨房的门已经打开,短发的女人还举着锅铲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容十分天然“晚饭还要再等一会……咦?纲君带了朋友回家吗?”

  “啊,是……是我的同学。”纲吉不着痕迹的瞄了眼身边的弥,似乎想看弥的反应,然后他就发现弥正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妈妈,带了点些微的惊讶和诧异,她拘谨着准备换鞋的动作也定在那里不动了。

  “阿拉,是纲君的同学吗?”泽田奈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身上还穿着小熊围裙,友善的朝弥笑。

  见弥还没有回过神,纲吉小声的叫了对方一声“香取同学?”

  弥的眼眸随着纲吉的声音一转,回过神来之后却有些紧绷的站直了身体,脸上也浮出微微的红晕“阿姨你好,我叫香取弥。”她拘谨的说,声音带着紧张和害羞“打扰了。”

  #论我所暗恋的女孩子对我妈妈有了奇怪的反应#

  “快进来吧。”泽田奈奈还笑着“纲君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呢,妈妈真是太欣慰了。”

  进入客厅,弥局促的在沙发边坐下,目光追随着泽田奈奈的背影进入厨房,直到对方端着水走出来。

  “谢谢。”弥接过泽田奈奈递过来的水,嘴角抿出一个浅笑。

  纲吉呆滞的看着笑容羞郝眼神专注的弥,又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和自己的妈妈成为情敌#

  作业是在客厅写的,弥直接拿出了作业看起来没有一点想挪到楼上纲吉房间的意思,她摊开自己的作业不紧不慢的审题,纲吉也只有坐在她身边拿出了自己的作业。

  想出这些题目的人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呢?纲吉审题完毕,把能做的都填上之后开始盯着作业放空。身边笔尖触及页面的轻微沙沙声传过来,带着某种微妙的感觉挠动心绪,纲吉拿着笔装作我很认真的样子小心的偷瞄他身边的女孩。

  入目的是握笔的手,白皙干净,在纸面上毫不停留的写下一连串的解题过程,隽秀的笔迹让他下意识的遮了遮自己作业本上的笔迹。

  没有想过能离得这么近的,在他家里,坐在一个地方,动一下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手臂,距离近得让人觉得有些惶恐,又止不住生出更多绮丽的幻想。这个人是弥,是第一次见面就能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喜欢上的弥,是靠近一点都让他紧张的不得了的弥。

  “哪里不会?”弥的声音把纲吉再次从放空的状态中叫回来,他猛地绷直背脊,又意识到自己太夸张了一样放松下来,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完成自己的作业之后,弥就开始给纲吉讲题,每一道题都认真细致,不厌其烦的详细每一个步骤。

  时间在客厅钟表的滴答声中从指尖划过,纲吉的基础其实真的差的可以,刚开始弥从公式带入的方法讲解他还是听不懂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窘迫不安,可大概是弥一直都平静又毫无厌烦的样子,他也被感染到一半收敛多余的情绪认真听弥的讲解了。

  “纲君,作业做完了吗?”泽田奈奈走进客厅,又朝看到她后下意识就矜持坐好的弥笑道“小弥也留下一起吃饭吧。”

  “那、那个……不用麻烦的。”被泽田奈奈用十分亲近的称呼了,弥不由有些羞怯“泽田君的作业快昨晚了,我也要准备回家了。”

  再三谢绝了泽田奈奈的挽留,直到对方惊觉自己的汤该起锅了,才停下嘴边的话朝厨房走去。

  弥看了眼窗外逐渐降临的夜色,又看了看客厅里时针所指的位置,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伸手收拢了摊开的物理书“这种题型我已经讲过几次,最后几道泽田君应该会了吧。”她的耐心似乎戛然而止,说话的语调也快了几分,像意识到午夜将近的灰姑娘,收敛了旋转时的从容不迫,仓促提着裙摆想要离开。

  看着弥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纲吉也站起来“你要回家了吗?”

  “嗯。”弥已经收好了自己书“天快黑了,不快点回家家里人会担心。”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没看纲吉的眼睛。

  这时,已经摆好饭菜碗筷的泽田奈奈也再次走过来,她已经取下了围裙,过来就看见弥已经准备好作势要走“欸,小弥要走了吗?”

  “嗯。”弥点点头“我姐姐还在家里等我回家,她们会担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纲吉的错觉,他总觉得弥和他妈妈说话时语气柔和了不止八个度。

  “是这样啊。虽然很想好好招待一下纲君第一次带回来的同学,不过家里人会担心的话还是要先回家呢。”听弥这么说,泽田奈奈也理解的点了点头,她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哎呀,天已经黑了呀,纲君你去送送小弥吧。”

  “真的不用麻烦,我家也在这一带居民区,很近的。”弥提着书包朝屋外走去。

  “可是已经天黑了。”泽田奈奈看向纲吉“纲君去送一下吧,反正很近啊。”

  说话间,弥已经走到了玄关,她换好鞋后礼貌的欠身“今天多谢招待,我要回家了。”说完就转身兀自离开。

  天还没全黑,太阳却已经完全跳到地平线下面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却已经亮上了灯,弥抱着自己的书包小跑着离开,却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停了下来。

  弥转头看了看四周,此时的居民区内部很安静,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天色呈现一种寂寥的深蓝,天边的红霞也逐渐黯淡。她将书包放在地上,然后解开了衬衫上红色的蝴蝶结,又把背心脱了下来。

  弥把书包里已经被书本压得平整的帽子和一双手套拿出来,将领结和背心塞进去,挽好披散的头发之后把帽子扣在脑袋上。弥做这些的时候带着些微的茫然和奇怪的笃定。

  藏好书包,弥拉出了压在裙子里的衬衣下摆,她现在的装束普通又平常,看不出是哪家学校的制服,也不会叫人觉得怪异而多留心。弥压了压帽檐,离开了居民区。

  她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冒犯、无礼、轻视,她心里能放下的东西不多,自然也不会对不在意的人多投注怨憎,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甘心接受失去。

  父母被人害死的现实,准确的命中的淡薄生活的她的心脏。

  她的一切苦难,一切孤独,一切在愧疚自责里徘徊挣扎的心情。她在医院里所感受到的那种天塌地陷的惶恐,她跌跌撞撞蹒跚走过的那五年,全部都纠缠在一起化作尖利的哭叫。

  那个一夕失去所有的小女孩在她心里活了过来,一边用怨毒的眼神注视她,一边不停的重复他们因你而死。

  弥只有用力的抱住自己,无声的哭叫着你也被夺去了所有。

  必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