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使团去尼布楚谈判,咱们大清到底少了熟通拉丁文和俄文的自己人,若是让年幼的弟弟们从启蒙开始,就学习这些,说不定日后能在与西方其他国家交流时,有用武之地。”

  “挺好的,那就让他们学,我也可以学,我跟他们一起,顺便还可以盯着他们。”为太子哥哥的将来而奋斗,胤祾一万个心甘情愿。

  “那好,到时候让姚启圣在福建那边,挑选几个合适的西洋人上京。”

  不错,本该在康熙二十二年病逝的姚启圣,因为太子的庇护,并未遭到打压,活的好好的,精神抖擞地继续做着他的福建总督,一边帮着太子暗中牵制施琅在台湾的势力,一边网罗人才,铺设出海的船队。

  这几年来,太子暗中积攒的财富,已经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目,即便是想要组建一支精锐之师,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太子并非想反,他只是怕这辈子会重蹈被废的历史,皇阿玛连维护他的索额图都能赐死,替他说了几句话的老十三也被拘禁,更别提比任何人都坚定维护他的胞弟了。

  他是绝不会让胞弟被赐死或者被圈禁的,到时候他会毅然决然,带着保宁离开紫禁城,到南方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我连江南都没去过,也不知福建该是什么样的风光,听说开了海禁之后,沿岸多了好些洋人,我这辈子要是能有机会出海去别的国家看看就好了。”

  “出海太过危险,不过你若是好奇南方,将来我自会带着你去亲自去游览赏玩。”

  说不定他们兄弟二人的后半生,就要在南方度过了,有的是机会。

  虽然边境正在紧要关头,但紫禁城里与往日并无不同,阿哥们还是沉浸在繁重的学业中,康熙也得兼顾着大清各地。

  炎热的夏季,在畅春园里也显得不那么难捱,七夕佳节,康熙却没有兴致召见嫔妃,心里总觉得不安,烦躁得很。

  直到宫中传来一个噩耗。

  皇贵妃突然病重,请皇上速速回宫!

  消息传到畅春园的时候,天都黑了,康熙不顾劝阻,连夜骑马赶了回去。

  他一身戎装来不及更换,直接骑着马到的承乾宫,宫人看见他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

  “皇贵妃呢?如今可还好?”

  守门的小太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回皇上的话,太医正在里边守着娘娘,奴才也说不好,请您亲自进去瞧瞧吧。”

  他进门的时候,佟佳氏似有所感,勉强睁开双目,柔柔一笑。

  “皇上……回来了。”

  “表妹!”康熙大步走到她的榻前,握住她的一双柔荑,他的第一感觉是瘦,皮包着骨头。

  “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厉害?定是伺候你的这帮子奴才不尽心!”

  “咳咳!不怪他们,是臣妾自己不中用,恐怕不能、不能长久地陪伴圣驾了。”佟佳氏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角滑落。

  她虽然明白自己不能专宠,总强迫着自己贤惠大度,但少年入宫,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说不在意他是不可能的。

  今日见他不顾一切,深夜赶回来见她,她心中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又十分遗憾,自己即将离他而去。

  “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陪在朕的身边,你怎可食言呢?”康熙放轻了握着她的动作,生怕她立刻就弃他而去。

  “是臣妾福薄,这辈子没有那样的幸运了……咳咳!”

  康熙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等她缓过来之后,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双臂环住她,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湿润和脆弱。

  “皇上,臣妾此生幼时得父母关怀,出嫁后得夫君爱护,长辈垂怜,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下子嗣。”

  “朕并不在意与你没有子嗣,虽然朕一直压着朝臣立后的折子,但心里其实早已将你视作朕的妻子。只是朕的命格太硬,八岁丧父,十一岁丧母,之后连番克死了两任皇后,后来就连最疼爱朕的太皇太后也去了,朕实在是犹豫,朕心中畏惧,朕怕你也会跟她们一样。”

  “臣妾心里都明白,不曾怪过皇上,臣妾走后,皇上别太难过,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保宁和胤禛,这些年,若是没有他们,臣妾怕是要伤心抑郁极了,不论将来他们犯了何等过错,臣妾希望皇上能够原谅他们一次。”

  佟佳氏交代完这些之后,就如同即将衰败的玫瑰,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灰白了几分,直接晕了过去。

  太医诊脉过后,纷纷摇头。

  太子、胤祾还有其他阿哥是第二天陪着太后一起回宫的。

  但皇贵妃一直昏迷不醒,他们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胤禛一直跪在皇贵妃的床前,谁撵他,他也不肯离开。

  胤祾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倒是能理解他。

  “小四他是想让皇贵妃一醒来就能看见他吧,他想跟她最后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唤她一声。”

  “说起来,保宁你跟皇贵妃的渊源倒是不浅,你应当也是很为她伤心的吧?”大阿哥拍了拍胤祾的肩。

  他如今在兵部历练,又随康熙南下过,已经变得比之前稳重了许多。

  “伤心自然是有的,却也为她感到高兴。”

  “高兴?这又是从何说起?”大阿哥被他这话弄懵了。

  太子这时候走到胤祾身旁,替他回答:“你难道看不出,这些年,皇贵妃一直陷在当年小公主夭折的自责中吗?”

  “什么?不会吧,这都过去五六年了。”大阿哥还真没看出来,他本来就不是心思细腻的那类人。

  “她是一个母亲,她很喜欢孩子,又很期盼着能够拥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当时小公主夭折,她没有责怪任何人,却一直没能原谅自己,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身子不好,没能给小公主一个健康的身体。”

  这些都是胤祾近几年慢慢察觉到的,每当宫里有嫔妃怀孕,皇贵妃总会送去许多的滋补品,告诫她们诸多事宜,满宫的公主阿哥,她几乎每一个都抱过,对谁都十分温柔慈爱。

  越是这样温柔的人,越容易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解脱了也好,她这些年一直熬着,却在所有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实在辛苦。”这也是胤祾不忍拆穿她的理由。

  “皇阿玛召见了礼部官员,应该是有意下旨立她为后。”太子把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人都要死了,再补偿又有什么用呢。”胤祾说句话的时候,有些冷漠。

  大阿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是第一次看见保宁露出这样冷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