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寒玉门外,玉寂峰上,三教盟的三十六尊者,领着自己最出色的一批弟子,对年轻的靳言进行残忍的围杀。

  那时候的一道又一道剑气,到现在还烙印在靳言的元神身上——

  林澹之前意外闯入靳言的识海,抱住对方那冰凉赤|裸的白色身躯做那挡子事的时候,用双手和双唇,清清楚楚地感受过那些细小的伤痕的纹路。

  只是,那些烙印在元神之上的伤痕,在靳言的肉|体上,早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到任何痕迹了。

  可唯独他眉心的这一道疤,被他留了下来。

  非但永远地留在了本体上,而且固执地在每一个分|身上,都保留下来——

  那只白猫始终用额前的绒毛遮挡住、不愿意让林澹查看的,便是这道疤痕吧?

  月前辈从头到尾都佩戴在头上的那猩红的抹额,覆盖住的,也是这道疤痕吧?

  这哪里是那什么於菟神的第三只眼。

  分明是靳言在用这样的方式,逼迫自己记住——

  这道剑气,当年贯穿了寒灯真君的元神,让他消陨当场,同时,也刺伤了拼死想要冲上前去阻止师父自尽的年轻靳言。

  靳言用这道疤痕,铭记三教盟犯下的罪孽,铭记自己师父的死期。

  只是阴差阳错地,这眉心之间的伤疤,成了於菟神的标志,被三教盟成员以讹传讹,最终魔改成了第三只眼。

  这些事,林澹可以轻易地想明白,在座的其他修士,却不愿意相信——

  “不过是一道疤痕罢了,我们凭什么相信那便是於菟神的第三只眼?”

  “是啊,那样的痕迹,随便施个术法,轻松便能造出来,只这一条,实在证明不了什么。”

  “此言极是!”

  “正是!”

  “我等,始终坚信,那於菟神,乃是祖师爷云笈真君坐骑白虎,最终修成大道,所幻化的神明!”

  “对!那是祖师爷在庇佑我等!”

  “於菟神这样高高在上的神明,岂容你如此亵渎!”

  ……

  两侧宾客席上,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

  唯独靳言周围,始终拿剑尖对着他的那三十六尊者,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既不反驳,也不赞成。

  “嗤。”

  这时,始终坐在两侧宾客席最上席的云螭,冷笑一声。

  那笑声与席上其他宾客的义愤填膺显得格格不入,一时之间,惹得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

  云螭这时手中捏着一只白玉卦签,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看向那三十六名仍旧被头顶的於菟神雕像庇护着的尊者,

  “几位尊者,在座的宾客,不知道当年的於菟悬案实情,也就罢了,可是,你们自己是如何上位的,难道,你们也都不记得了?”

  云螭的几句质问的话,仿佛戳在了脊梁骨上,让坐在雕花椅上,头顶於菟神雕像的三十六名尊者,脸色都变得越发苍白了。

  他们是怎么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

  自然是借助於菟悬案,通过所谓“平定叛乱”的方式。

  可是那所谓“平定叛乱”,是如何成功的?

  没有人比这三十六尊者自己,更清楚了。

  坐在最上手的现任三教盟盟主,道贤真君,陷入回忆中。

  当年,天机阁新任阁主云螭,抛出一则预言,上面明确写着,当时三教盟的三十六位尊者,无一例外,都将在三年内消陨。

  预言刚出来,当时的三十六位尊者,无一例外,都不相信云螭的卜算,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云螭这条年轻的小龙,取代天机道人,坐上天机阁阁主之位,不过数月之久。

  可是,那预言出现之后,三十六尊者,无一例外,都在自己闭关修炼时,遇到了一只白猫。

  那白猫不声不响,不远不近地坐在几位尊者身侧,像一座雕像似的。

  那时候,道贤真君的师尊,普慧真君,前任三教盟盟主,正在突破大乘境后期的关键时刻。

  那白猫的存在,让他心神不宁,难以入定。

  多次尝试驱赶,都相继失败之后,普慧真君决定直接杀死白猫。

  然而,白猫却在这时开口:

  “下次渡劫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白猫抬起脚爪,送了一道刻印着对方死期的倒计时法阵,悬浮在普慧真君头顶。

  至此,普慧真君用尽所有当时,都无法将那“丧钟”一般的倒计时法阵,从自己头顶抹除。

  普慧开始恐惧、焦虑、慌乱,灵力逐渐紊乱,道心逐渐不稳,可他拒绝承认自己被一只白猫吓破了胆,更不愿意相信自己如此巅峰修为,却要在短短一两年内消陨。

  他开始了漫长的闭关,谢绝一切访客。

  清虚派上下,人心惶惶,开始从内部推举下一任掌教,以及三教盟尊者的新任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