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这时已然懒懒地倚靠在榻边,随口回一句:“尚可。”

  古茗心想,真的只是尚可吗,尊上那神清气爽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正腹诽着,宫殿下方,玉石长阶上的青龙传送阵上,送来一道求见帖。

  古茗送了一根枝条出去,将那帖子拿起来,打开了,见上面没有正文,只有一个简单的署名——云螭。

  这是那位天机阁阁主的俗名。

  尚未来得及将那求见贴呈给掌门,就见寒玉宫上空,云雾之间,穿着一身银灰色长袍的年轻修士,踩着一只卦签,像一支穿云箭似的,顷刻间落在了寒玉宫正殿门前的石阶上。

  那修士看起来像个翩翩贵公子,长发半束着,从卦签上一跃跳下来,步履轻盈地往殿里走。

  “阿茗,好久不见!”

  路过古茗身边时,他笑着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头,然后径直跨过门槛,进到殿里去了。

  走进这戒备森严的寒玉宫,像进自家客厅似的。

  古茗满眼无奈地看向对方的背影,倒也没有拦他,只是默默地跟进去。

  云螭熟门熟路地穿过正殿,七拐八绕地走过几个长廊和甬道,最后到了偏殿。

  刚走过侧门,他便远远地朝着床榻方向喊:

  “阿言!阿言!咦……这是什么?小红花?”

  从侧门进来,正要往床榻边去,云螭远远地看到铺满玉石台的红花,觉得稀奇,蹲下来,抬手去摘。

  指腹刚要触碰到那火红的花瓣,倏地一道凌冽的寒气打下来,激得他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

  他抬眼往床榻看去,问:

  “阿言,这是谁做的小灵花,竟能在你这冷冰冰的宫殿里存下来?”

  靳言没接他的话,只是轻抬手指,将面前的层层绡纱掀开了,

  “怎么想到过来?”

  云螭一抬脚,直接往靳言榻上跳,想要与对方并肩坐在床榻上聊天,可屁股还没挨着榻沿,就被对方一道灵力劈过来,赶下去了。

  云螭有点生气了,垂着眼看向身旁那戴着白玉面具的清冷修士,眼神里写着:我这么大老远过来,你就这样的待客之道?

  靳言懒懒地倚在塌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怠慢而感到愧疚,甚至在床边加了一道禁制,防止对方靠近。

  倒是守在一旁的古茗见状,慌张地上前,一抬手,从乾坤袋里送了一张圆凳过去,摆在床榻边。

  云螭不客气地往圆凳上一坐,又重新朝着床榻边凑过去,眉开眼笑地说:

  “阿言,你突破了?渡劫境第二层?了不得!恭喜、恭喜!”

  靳言听到对方的话,眉心微蹙,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恩赐剑剑柄上的玉石,沉默片刻,问:

  “此事,三教盟已经知晓?”

  靳言突破不过短短几日,寒玉门上下并未向外透露任何掌门渡劫升级的信息。

  “自然,”云螭回,“天降异象,灵气化雨,笼罩在四海东侧,三天三夜,这么大的阵仗,三教盟能不知道?他们又不傻。”

  “嗯。”

  靳言淡淡应一声。

  知晓了,便知晓了罢,靳言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

  靳言抬眼,看向旁边面如满月的年轻修士,

  “你大老远过来,就为了与我说这个?”

  这种事,不是一道传声符就讲完了的?

  “自然不是,”云螭扯了扯衣摆,“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与你讨论。”

  他说完,故意停下来,卖了个关子,等着对面忍不住,问他是什么重要的事。

  可靳言却并未如他的意,只是淡淡地说:“三教大会?”

  被一语点破,云螭顿觉无趣,“嗯,是。”

  三教盟每十年召开一次三教大会,期间会邀请盟内各门各派的诸位掌权者,前往大会指定的地点,商讨北斗大陆长远发展问题,以及推举下一任盟主。

  虽然寒玉门也是盟内成员,靳言又常年被任命为副盟主,但是三教大会,靳言几乎从不去参加。

  十次里,九次都让右护法凌碣石代为参加,剩下的一次,让左护法关沧海去。

  但是,这一次,云螭却专程过来一趟,亲自问他:

  “你要去么?”

  反常必有妖,靳言很快回忆起某个时间,眉眼顷刻之间变得十分阴冷,

  “他们,与你说了什么?”

  云螭勾起唇角,笑容中透出几分无奈,

  “这次三教大会,正式举办日期,定在……八月初五,申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