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茗应了声是,退后一步,将面前树枝形成的墙壁收回袖内,

  “长老,里面请。”

  方廉长老穿过长长的甬道,从侧门步入偏殿,远远地便看到石台上的左右护法。

  关沧海和凌碣石这时已经不再跪在地上了,腰间长刀紧紧握在掌心,一左一右立在床榻边,目光直勾勾盯着方廉,像一对门神似的。

  方廉轻声哼笑,上前一步,朝床榻方向恭敬行一大礼。

  靳言抬手:“不必行此虚礼,”又问,“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方廉视线往左右两个护法的方向瞟一眼,有些犹豫。

  靳言淡道:“但说无妨。”

  方廉便不再顾虑,直言道:“真君,我为您看守的契约石,半个时辰之前,出现异动。”

  说罢,他看向靳言的方向,隔着厚厚的纱幔,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对方不搭话,方廉长老只好自顾自将这话题继续下去:

  “出现异动的,是收徒契。”

  话音落下,床榻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在边上的两个护法,神情中闪过一丝异样,他们微微侧身,对望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目光,重新变回“门神”模样。

  方廉长老见自己的话讲到这一步,依旧像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丝毫回应,只好继续道:

  “真君,就在不久之前,是不是动了收徒的心思?”

  等了片刻,床榻上冷冷回应一句:

  “不曾。”

  话题到这里便终结了。

  靳掌门说不曾,那便是不曾了。契约石上只是有一丝异动,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情,毕竟不是真的许下契约。

  方廉长老脸上挂着笑,“如此便好。”

  他将这空荡荡的大殿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床榻边的那一瓶突兀的杂草上,

  “我既然来了,有些话,便不得不与真君再强调一次——

  “拜师契、收徒契、义结金兰契、永结同心契、……,任何带有同盟性质的契约,不论级别高低,真君,都断然碰不得。

  “还望,真君铭记在心。”

  床榻上,靳言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嗯。”

  方廉长老不再多言,朝着床榻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对方刚踏出殿门,关沧海便冷哼一声,骂道:

  “三教盟的一条狗,神气个屁!”

  凌碣石这时想到另一层,转身看向床榻方向,

  “掌门,那御人之术,恐怕也带有同盟性质的契约……”

  这事不用凌碣石提醒,靳言也已经没了继续探究的性质,他有些疲累地遣散了两人,独自坐在床榻上,隔着纱幔,盯着那一棵突兀的绿油油的小杂草,看了许久。

  不久前,那个笨蛋蹲在他面前,满怀希冀地求他教自己,说让他做自己师父的时候,那目光中殷切的期盼,靳言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笨蛋眼底的光亮,让靳言一时动了心,险些便果真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那契约石,便是在那时出现了异动。

  靳言缓缓摇头,讲这些思绪从脑海中清空,喊了古茗进来,

  “取那琉璃宝瓶来,把这长颈木瓶换了吧。”

  古茗应了声,转身正要往侧门走,靳言这时又将他叫住,

  “我们宗门,弟子堂的藏书阁里,可有专门给最底层的练气境修士用的功法秘籍?”

  “有是有,只是……”

  古茗垂着眼,欲言又止。

  靳言眉心微蹙,“有什么,直说便是。”

  “只是,尊上,弟子堂的秘籍,如果经由尊上您的手,交给……那名练气境修士的话,恐怕,您与那修士之间……便有了师徒的名分……”

  靳言微微一怔,进而冷笑,“又是那师徒契?”

  知道掌门的无奈,古茗也替掌门抱不平,愤愤道:

  “说来可笑,一本最低级的功法秘籍,咱们宗门哪怕是将其公诸于众,让凡界人人都习得,也不算什么。

  “可如今倒好,尊上您想要单单将那功法交给一个低阶修士,却反而难如登天了。

  “这三教盟定的规矩,想来,也实在太可笑了些。”

  这边,古茗愤愤然抱怨着,可听到对方的话,靳言的眉心却忽而舒展开了。

  他心思一动,好看的眉头微微向上挑起,

  “若是将那功法直接公之于众,便是合规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