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并不嫌弃。

  陈驹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叹息。

  温热的呼吸扑在掌心,带来点濡湿的痒意,裴敬川那会问自己,之后发生了什么,其实后来的事,陈驹哪儿会忘呢。

  给冰凉的脚擦干后,裴敬川背着他,给他带回了宿舍。

  夏季的雨来得不讲道理,陈驹伏在裴敬川的背上,举着伞,安静地看对方涉过阴冷的积水,地面狼藉一片,落叶和残缺的纸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听到雨水打在伞上,砰砰的声音。

  等高考结束,我就要向他表白。

  陈驹的脸挨着裴敬川的耳朵,离得近,随着动作会不小心地碰一下,又很快分开。

  他想,裴敬川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

  少年突然停下了。

  “小狗,”

  他把人往上托了托,语气很轻快:“往上看。”

  陈驹给伞放下,跟着探出脑袋——

  世界似乎按下暂停键,一道朦胧的彩虹,横亘在天边。

  雨停了。

  “裴敬川。”

  陈驹突然开口:“你确定要跟我读一所大学吗?”

  裴敬川很自然地给他往上托了托:“嗯。”

  “为什么?”

  陈驹的两条胳膊挂在人家脖子上,拇指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就可以碰到喉结,明明还是有些青涩的年纪,裴敬川却迅速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并不是指身高,而是那种疏离的气质和神情,当别的同学还沉浸在中二期时,裴敬川就已经非常成熟了。

  这得益于他的宽肩窄腰,英俊的脸,和过于惊人的成绩。

  陈驹也知道对方的家庭,父亲国内经商,母亲和姐姐在北欧搞科研,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他就仿佛一只沉默的蝙蝠,栖身于空寂的洞穴。

  裴敬川笑声很低,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宿舍在二楼,陈驹不肯再让人背,挣扎着要下来,被裴敬川随手拍了下小腿。

  还被凶了一下:“别闹。”

  他立马老实,不动了。

  走廊也被雨水浸透似的,墙上贴的瓷砖沁着薄薄的水汽,伸手一摸,就是个往下淌水的巴掌印儿,裴敬川用肩膀撞开寝室的门,直接给陈驹放床上,赶人过去洗澡。

  “你先,”陈驹够了条毛巾下来,“你都出汗了。”

  裴敬川手上还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的是陈驹湿透的鞋子,他抬起胳膊擦了把脸:“去吧,我先拖一下地。”

  这人洁癖,见不得地上的水渍和脚印。

  陈驹“哦”了一声,抱着浴巾去洗手间,都进去了,又趴在门框上,露出俩眼睛:“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直接去国外,而是要选择和我一样的学校。

  他记得,那会儿裴敬川正在抬手脱上衣,冰凉的,贴在身上肯定不舒服,听见声音的瞬间,略微侧了下身子,藏起自己的胸腹线条。

  那时候的裴敬川,肌肉已经很漂亮了。

  可能有些害羞,不想让陈驹看见。

  ……哪儿像现在。

  陈驹微微地叹口气,还是因为看到裴敬川的身体,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他躺了回去,伸手一捞,给那个小熊玩偶抱怀里了。

  六年不见,裴敬川变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而当时回答他的那句话,也依然清晰。

  为什么呢?

  “因为……怕给我的小狗弄丢了。”

  这话说得暧昧。

  可后来的裴敬川,并没有选择和陈驹同样的学校。

  那个梦幻般的毕业旅行结束后,陈驹就得到了消息,裴敬川没有留在国内读书,即将远渡重洋。

  太过突然。

  刚开始,他们还保持着联系。

  甚至大二的暑假还见了次面,一同去吃冰沙。

  然后就是杳无音讯的六年。

  陈驹有点想喝酒了。

  他酒量一般,也没有什么强迫症,非要说的话就是人菜瘾大,比起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似乎更喜欢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