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打了一半的领带抽出来,转过身子,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我,和谁?”

  “啊……”

  陈驹不明所以:“我听说你要结婚了……谣言么?”

  “所以前几天微信上点到我,就是想问,我是不是要结婚。”

  裴敬川的袖子挽起来了点,露出带着腕表的小臂,领带挂在上面,遮住了隐隐的几道青筋,陈驹曾经很喜欢看对方的手,漂亮,修长,不,裴敬川的什么他都喜欢,从脸到身材到脾性,都致命般的吸引着他。

  陈驹也想过,是因为裴敬川恰好符合自己的审美,还是因为遇见了对方,所有的心动才有了方向呢。

  总之,他不能这样继续盯下去了。

  “不是,”

  陈驹站着:“班长想请你吃饭,拜托我在中间牵线,所以那天就犹豫了下,不小心碰到的。”

  裴敬川靠在桌子上,还在把玩那条领带:“然后呢?”

  陈驹吞咽了下。

  “我感觉不太合适,”他双手背在身后,“毕竟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太懂,更何况……”

  他们已经六年没有联系了。

  陈驹垂着睫毛,没敢抬头直视裴敬川,理亏着呢,他身上的亚麻衬衫皱了,头发也翘着,洗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房间,天杀的杜少桦,忙得看错了楼层,亲手给人送到裴敬川的床边。

  领带在指缝间崩得很紧。

  裴敬川必须努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不把领带绑到陈驹的手上去。

  完全没有变样。

  做错事就规矩地站好,脚并齐,手背后,声音也放得很轻,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裴敬川曾经很不放心,这样的陈驹,怎么能走上讲台,面对班级里形形色色的学生。

  可同时他也相信,自己喜欢的人在工作上,会做得十分出色。

  六年来,从陈驹的毕业答辩到第一次上公开课,裴敬川都了如指掌。

  陈驹不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裴敬川从未真正离开。

  一直在注视着他。

  裴敬川不着痕迹地深呼吸,让身体放松下来:“我没有要结婚,班长的事我也知道,如果有机会,可以帮忙。”

  他背过身去,重新开始打领带,动作慢条斯理。

  陈驹讶异地抬头:“哎?”

  “所以你过来,”

  裴敬川没回头:“给水喝了。”

  桌子上放着个纯黑色的保温杯,陈驹不认得牌子,握在手里的质感很好,打开一看,里面是温热的液体,闻起来很甜。

  陈驹的眼睛瞬间亮了:“蜂蜜水?”

  以前上学那会儿,裴敬川不爱喝热的,永远都是直接买冰柜里的凉水,陈驹跟在人家身边,看得眼馋,也会嚷嚷着要喝。

  结果就是晚上缩在被窝里哼唧,而裴敬川坐在他的床边,一点点地揉他的肚子。

  “还疼吗?”

  “呜……”

  宿舍都熄灯了,裴敬川的身体背着阳台那边的光,陈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平稳的呼吸。

  “我以后不喝凉的了,对不起。”

  温热的手掌按在腹部,有点痒酥酥的,横着贴在肚脐下面的位置,陈驹很想提醒一下对方,他是胃痛,那么胃部应该要靠上一点,而不是这里——

  因为裴敬川的手太大了,几乎要盖住全部的小腹。

  他不敢动,又贪恋这点的温度,感受那轻柔的按压。

  紧张得脚背都要绷起来了。

  而后来,裴敬川就开始陪着他一起喝热水。

  他对陈驹太好了。

  即使现在也是,蜂蜜水的温度入口正好,熨帖了宿醉后的头昏脑涨,陈驹喝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冲人家笑:“谢谢。”

  笑完了又觉得自己傻,老老实实地抱着杯子站好。

  裴敬川沉默了会,没忍住:“你平时面对学生,也这样吗?”

  陈驹摇头:“没有的,我在外面还挺严厉……你知道我现在是老师啊?”

  一旦开始聊近况,就很快能有话题。

  但他们都回避了不联系的原因。

  陈驹给他讲自己昨晚喝的不算多,只在吧台上喝了三杯贝里尼,这种鸡尾酒里面要加白桃和石榴糖浆,满是轻盈的水果香气,陈驹还挺委屈,他只是想微醺,并不准备给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可还是趴下了。

  怪调酒师,怪杜少桦太忙,还怪自己贪杯冰镇的起泡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