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叶锐已经飞扑过来挡在了卓一鸣的前面。

  卓一鸣什么时候跑到了最前?

  叶锐怎么判断第一个是卓一鸣?

  两个人怎么掉下海的?

  要让顾添现在回忆,哪一个都回忆不起来……

  仿佛都是一瞬间同时发生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打中黄达海手腕那一枪都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也来不及思考。

  幸好一枪命中,其他人迅速上前制服,才没让黄达海造成更大的伤害。

  还好,卓一鸣,叶锐没有受伤……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谢悯关于叶锐的预判是对的,刚才的局面叶锐会有的反应,他若不是经历了这么一次,抠破脑袋都预料不到。

  病房里,叶锐悠悠转眼,动了动手没挣脱,扭过头看到卓一鸣,笑了笑。

  “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卓一鸣一句话说完,热泪夺眶而出。

  “那……就是我有事??”叶锐看卓一鸣样子有点吓人,仔细感受了一遍四肢,好像没有任何疼痛或者麻木。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比我快?这次又是你挡在我前面。”

  “上次也是!如果上次不是你,中枪的应该是我,躺在床上几年的应该是我。”

  卓一鸣哭着嘶吼,眼泪犹如决堤的河水。

  这么几年,他一直模模糊糊记不得的事情,在刚才从船上跌落大海的一刹那他全部想起来了。

  三年前黑漆漆的海上,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近处疯狂逃窜的游艇,远处敌我不分的其他船只。

  海浪阵阵,枪声大作。

  远处强光一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一声枪响,熟悉的气息夹杂着腥甜的气息涌进了鼻腔。

  冰冷咸苦的海水漫进了他张开的嘴巴,他用力抱着扑在自己身上不断下滑的身体。

  他拼尽全力,却没有办法阻止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不断下坠。

  眼眶涌出的潮热液体融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他只想用力再用力,犹如想要抓住自己不确定的未来一般拼命。

  他不记得他在海里泡了多久,也不记得后来被送到医院里,他在手术室前站了多久。

  手术室门口的灯光笼罩下,他的脑海里涌过了很多零碎的片段。

  蹒跚学步时在田埂上展开双手一步步奔向他早逝的父母。

  年少时从学校蹦蹦跳跳回家,推开门看到堂屋里突然出现的父母黑白遗照。

  过世的爷爷奶奶冰冷的双手,再也不会看他一次的浑浊双眼。

  上大学时,背着破旧的行囊,一步步从乡间小道走上尘土漫天的县道,坐上摇摇摆摆空气污浊的小巴奔向火车站。

  第一天到逸林刑侦报道,跟着叶锐回家,因为袜子破了一个洞不敢脱鞋,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的窘迫。

  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离别,再见,永不相见……

  他以为找到了这一辈子的灯塔,没想到顷刻之间灯塔倒下。

  他不想放弃,却又无能为力。

  那晚混乱的一幕,他潜意思不愿意想起,等到他想回忆的时候,却仿佛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他数次想过追问叶锐,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得到的都是“记不得”了。

  “我是病人,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跟你说了,我想不起来了。”叶锐翻着白眼翻身平躺看着天花板。

  “我不管,你想不起来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以后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你必须答应我,这辈子你都不准离开我。”

  卓一鸣的紧紧抱住了叶锐,第一次用蛮横的语气要求叶锐对他承诺。

  “好好好,不走,不离开。”

  “烦都烦死了……”

  叶锐伸手在卓一鸣头顶揉了揉,轻轻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洒进了病房,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两个重获新生的人紧紧依偎,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过去,在此刻,在将来,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