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慎言答应他的事,每一件都做到了。

  说的等他高考还送,就没有缺席。是他自己没要,他就是个骗子,偏偏每回梁慎言都能被他骗到。

  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床上,程殊侧着身,盯着窗户,没一点困意。

  翻了好几次身,脑子里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情形。

  梁慎言发现他不接电话了,赶回来,顶着大雨在考场外等他,只等到了他不告而别的消息。不,就算没去考场外,回了家,那里也没有人了,他还是不告而别。

  他怎么能这么坏,那么对梁慎言呢。

  那么好的一个人,把他从泥里挖出来,剖去腐烂的根茎,一点点地重新捏骨塑形,一直耐心地等着他重新长大。

  可是他怕了,也不敢了。

  凭什么梁慎言那么一个人,要被他拖着往前走,拉扯着他、他爸和他妈一起。

  人生太长了,他不能总拖着梁慎言,一直长在他画出的安全圈里,那就太自私了。

  他离开的方式太糟糕了,一塌糊涂。

  跟梁慎言在一起那么久,却半点没学到,就像是基因定律一样,本质上和他爸是一样的人。

  固执、懦弱。

  什么时候睡得不知道,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想起了被他刻意不去回忆的事。

  偶尔有迷糊的一瞬间,会分不清时间,不记得是在家还是在哪。

  等稍微清醒一点,抿着唇翻个身,又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几乎一夜没睡的程殊起了个大早,还出去酒店外面专门买了豆浆包子回来。

  酒店做的没街对面那家老店做得好吃。

  才回房间,就见其他人顶着黑眼圈又一脸兴奋地看他。

  程殊拉了拉衣服,把早餐拎到小茶几上放了,“图过了?”

  他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过没人会问。

  哪有通宵达旦熬了好几宿搞设计的人,脸色是好看的。

  “过了过了,不止这个过了,今晚我们跟老板一块去参加庆功宴,是老板前两年接的活,现在竣工了,人甲方满意,就邀请了老板。”

  “听说那边后面还有个项目,就最近启动,搞不好还是我们工作室接。”

  “那我不跟了,我要歇会一段时间。”

  “跟不跟还能你说了算?不过我要忙毕设,还真不一定有时间。”

  这回项目的四个人,有俩都研三的,接下来肯定专注毕设跟论文,不会再跟项目。

  他们导师手下的,算一算,这活最后怎么都会有程殊的份。

  程殊看他们都朝自己看过来,绕过去在床边坐下,打开电脑,“下学期课不多,我跟吧,反正有钱拿。”

  赵果喝着豆浆,随意拿了个坐垫坐着,靠在床尾,“怎么那么财迷呢。”

  闻言程殊没反驳,点开网页,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单子可以接。

  帮人画点室内的图,或者是一些置景,价格还行的,基本他都接。

  这个项目的图过了,后面就等着审完盖章就行。

  晚上有庆功会,大家熬了好几天,哪怕没什么事,也都懒得出门去了,干脆在酒店里补补觉。

  程殊上午画了两个小单,吃了午饭才补觉的。

  难得的,这一觉他睡得比平时都沉。窗帘没拉拢,房间里透了点光,昏昏沉沉的,没有怎么做梦。

  醒来的时候,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老宋中午就去女朋友那儿了,晚上直接去庆功宴那边,不过来。

  人刚醒还有点懵,盘着一条腿坐在床头醒神。

  等群里在催他们抓紧下楼,一块坐车过去,程殊才简单地收拾了下,翻出一件平时不怎么穿的衬衫,搭了条黑色的休闲裤,出门前随意抓了抓头发,背着包就下楼了。

  从这边酒店过去庆功宴的地方要点时间,车里其他人都在聊天,程殊坐在最后一排,闭着眼眯觉。

  到了地方,大家才发现这儿是一个私人接待会所。

  验资才能进那种。

  为了显得重视,平时短袖休闲裤的导师,换了西装,看着挺精神儒雅的,跟画图发脾气时判若两人。

  进去前,还专门提醒了他们几句,眼尖一点。

  赵果他们三个走前面,程殊一个人走在最后,倒不是他不想来这种场合,所以故意的,就单纯走得慢,习惯了而已。

  进了大厅,跟想象的金碧辉煌不太一样,反而是这几年流行起来的中式风格。

  挺雅致、清净的。

  听到师哥师姐小声议论,还拉着他一块小声聊,挑刺呢,说哪哪儿的设计一看就是工作室实习生代笔的,设计师都没看过那种。

  跟在服务员后面,穿过中庭,才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另一拨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