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也不打算再管这人,毕竟人也不是他招来的,谁收的钱谁来管,反正他是不管。

  洗完碗,程殊擦擦手关了灯,从厨房溜出来。一抬头,就看梁慎言坐在院子里,手搭在行李箱上,没玩手机,就那么自然坐着。

  月光落下来,显出几分冷寂。

  程殊看见这一幕,有点心烦。

  走过去拿了东西,抬脚往自己房间走,门一关,书包放桌上,外套扒拉后丢椅子里。

  抽出今天要写的作业,程殊坐下后,习惯地伸手拉开窗户,结果正好能看到梁慎言坐那儿的背影。

  那么个人,坐在一张比书大不了多少的木凳上,看着都憋屈。

  程殊心里那点烦,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烦透心了。

  打开作业本,题目才看了一遍,写了个“解”字,他就被心里那股烦闷烧得把笔往桌上拍,站起来拉开了房间门。

  反正周五,不写也没事。

  “你真租了半年?”程殊站在房门口,说:“那你就带一个箱子?”

  梁慎言回头看他,“别的东西可以再买。”

  程殊听完笑了,抱着胳膊,“给你说住哪一间了吗?”

  他问完,就见梁慎言就摇摇头,心想这不是个骗子,也是个傻子,放着宾馆、酒店不住,偏要住破房子。

  他家这房子,往上数得盖了有十几年,统共就三间房,堂屋、俩房间,厨房跟厕所都后来加盖的。

  以前比别人家都落后一步,现在人家都改造新农村了,他家还徘徊在低保户边缘。

  想着程殊一愣,好像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梁慎言住。

  “外面风大,你要是感冒我不负责,堂屋门没锁。”程殊又补了一句,“十点麻将馆就散,他回来你俩自己说。”

  丢下这句话,程殊心里堵着的烦散了点。

  也不管对方动没动,关上门,顺手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晃悠着腿摸出手机。

  九月初的天还很热,哪怕是以避暑胜地闻名的西南小镇,晚上八点多外面地里传来的一片蛙声,还带着盛夏残余的热意。

  窗户开着,隔了层纱窗,蓝格子窗帘不时被吹得轻轻晃动。

  凉风丝丝拂过,程殊躺了一会儿,觉得手机没意思,起身走到窗户旁,发现梁慎言还坐在那,不自觉睁大眼,觉得这人有病。

  程殊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像个偷窥狂,正打算翻开作业本写点,才伸手要去拉窗帘,猝不及防和梁慎言看来的视线撞上。

  视线在半空碰撞不到一秒,对方先移开。

  想了一会儿,程殊又打开房门,走到梁慎言旁边,顺着他视线往远处看,黑漆漆一片田,哪怕月光很亮,也还是一片暗色。

  “你是来躲债的?”

  梁慎言扭头看他,眼神有了波动,“为什么不是来要债的?”

  他记得之前程殊的话,话里是这个意思。

  程殊笑着看他,两个酒窝很明显,“不太像,要债哪有你这样的,他们可没你这么好说话。”

  梁慎言想想也是,继续盯着前面看。

  “堂屋门没锁,你怎么不进去坐着?在外面喂蚊子?”程殊拍死一只蚊子,“这里的蚊子咬人很毒的,起的包有指甲盖那么大。”

  小时候他皮肤还没现在这么耐受,夏天一到,经常被咬一腿包,哭得晚上睡不安稳,得他妈摇扇子、喷花露水才行。

  梁慎言头都没回,衬衫和裤子包裹得严实,除了脖子和脸、手,都没露在外面。

  “院子里干净点。”

  程殊:“……”

  他回头看了眼堂屋,一张桌子、四条凳子,冰箱放在角落,镂空隔断墙另一边是电视和沙发。

  倒不是真的脏,就是看着乱,没收拾。

  梁慎言想到什么,扭头看他,像是在等程殊的下一句话。

  程殊尴尬地抓了下头发,“我平时都在学校。”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常待在家里,回来也没空去收拾。

  “初中生?”

  梁慎言问得直接,不是有意冒犯或者阴阳怪气。

  程殊差点心梗,不敢置信地盯着梁慎言,“你是巨人国的小学生?”

  “高中生?”梁慎言不接程殊的话,“抱歉。”

  程殊有点郁闷,闭上嘴干脆不跟梁慎言说话。

  他身为高三生,身高在同级生里处于平均以上,离一米八还差三厘米,怎么都不算矮。

  怎么就初中生了?

  站了一会儿,院子里确实凉快,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卷着荷叶的清香,比闷在房间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