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从一开始就把弹幕关了,压根不知道,从开始选英雄的时候,星辰和凌夜直播间的粉丝都过来传话了。

  【卧槽,星辰和凌夜居然在你对面!一撞撞俩!】

  【我天星辰居然在对面选了孙策打野!还问弹幕你用的什么皮肤!还选了猫狗日记的情皮!!】

  【救命!我的CP又发糖了!我活了我活了!】

  【主播怎么不说话啊!急死我了!怎么这都没反应?!】

  【凌夜在直播间都快高兴疯了!怎么主播今天这么安静啊??不对啊?不会是把弹幕关了吧?!!】

  【......】

  直到凌夜发话了,苏牧才彻底反应过来,原来对面的孙策就是傅星辰。

  而傅星辰从游戏开局选英雄开始,就知道大乔是他。

  所以是因为知道是他,才选了孙策吗...

  听到自己被骂了,才这么生气在公屏上公开怼人吗...

  苏牧心里弥漫起一丝丝的甜,抑制不住的窃喜。

  但这欢喜仅仅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又很快被抑制住了。

  不行,这样是不对的。

  他不应该再有那种心思了。

  【“估计这次能成。”】

  【“你啊,说不定快有嫂子咯...”】

  这几句话在苏牧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强行扯回他的理智。

  他一边高兴,一边失落,陷入情绪漩涡中被反复纠缠拉扯,难受的厉害。

  弹幕在傅星辰在对面公屏里喊话的那一瞬间已经炸开了。

  【我就想问这谁能不心动!!还有谁!】

  【呜呜呜我磕到真的了妈妈,他真的好爱他!】

  【凌夜今天简直太帅了!老公!怼的好!()】

  【怎么小甜品还是这么沉默啊!!宝贝!你清醒一点!对面孙策可是星辰啊!】

  【......】

  苏牧像是失了魂,双目无神地盯着屏幕,指尖都是僵硬的,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都忘了回应,草草结束了这局必定以失败告终的游戏。

  “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头疼的厉害,先下播了,下次会早点的。实在对不起大家。”

  苏牧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光速下了播。

  隔了十几分钟,收到了傅星辰发来的消息。

  【哥:昨晚喝了这么多,头还疼吗?】

  【哥:自己兑点蜂蜜水喝。】

  【哥:你那里有蜂蜜吗?没有的话等下给你送过去。】

  苏牧一时间那种拉扯反复的纠结情绪更深,他烦闷地在聊天框里噼里啪啦地打出一行: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一句话还没打完,又被他一气删掉了。

  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自暴自弃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在椅背上呆滞着靠了许久。

  直到收到了凌夜的电话。

  “你今天怎么下播这么早啊?”

  “不舒服。”苏牧麻木道。

  “啧啧啧,你不行啊,学学我辰哥好吗?再怎么不舒服都要直播!你再看看你!不觉得——”

  凌夜话还没说完,苏牧瞳孔紧缩,已经条件反射地坐起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他生病了?!”

  “对啊,好像听说是胃不舒服,还一直在直播间强撑呢。粉丝还让我去劝他下播,我根本劝不动!怎么现在一个一个都这么敬业了......”

  “他现在还在直播?!”苏牧不可置信地问。

  “对啊——”

  凌夜才刚出了声,话都没来得及说,苏牧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几乎是立刻冲到了傅星辰的直播间。

  弹幕十条有九条都是劝他去休息的。

  【你这脸色白的吓人,哪里没事了?!赶紧去休息吧,别播了。】

  傅星辰背微曲,一只手握成拳抵在胃处揉了揉,双眉紧皱,半倚着身后的椅背,声音沙哑道:“没事。”

  【不然还是别播了吧,从刚刚打游戏的时候你脸色看上去就不太对。】

  【对啊对啊,不舒服还是休息吧,别强撑啊。】

  “没事。”

  无论弹幕说什么,傅星辰的回应永远只有两个字,没事。

  他的脸色白的吓人,额前的碎发被汗微微浸湿,半露出皱紧的眉。薄薄的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墨色的瞳孔里染上了几分疲惫,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颓丧和无力。

  都这样了还播什么?!

  耳机里又传来几声剧烈的低咳声,苏牧心被揪的更紧。

  下一秒,几条醒目的弹幕消息置顶在傅星辰的直播间:

  【不知名小粉丝:这算哪门子没事?!别播了!休息!】

  【不知名小粉丝:现在立刻!马上下播!】

  【不知名小粉丝:主播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苏牧情绪一时激动,忘了切号。

  他的榜一大号早在一个月前暴露无遗,所以现在,他的身份完全透明。

  “主播?”傅星辰的目光在屏幕上凝了几秒,微垂的眼睫稍稍抬起,嘴角扯起一个笑:“前几天还叫哥,现在只会叫主播了?”

  他看上去好像是笑着的,但眼里却透不进一丝笑意,苍白的脸色衬的他一双眼睛更黑,一眼望不到底。

  这明明就不是重点!

  苏牧有些急了。

  傅星辰的指尖还停留在屏幕上,他默不作声地又点开了巅峰赛,即将进入比赛队列时,手机突然一阵嗡嗡作响。

  是一个陌生来电。

  傅星辰面无表情地点了拒听。

  三秒后,那个陌生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在接连挂断了三次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还没等他说一个字,对面先气势汹汹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你病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还播什么播?!”

  “生病了就休息!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

  “所以呢?”傅星辰淡淡地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

  “什么...”对面的话音骤然一顿。

  “你是我的谁?”傅星辰的声音很低,伴着浓重的鼻音。

  这头,苏牧攥着手机的指骨忽地一蜷,双眼微微睁大。

  傅星辰缓缓抬眼,直直地透过屏幕望过来,瞳孔在苍白的脸色衬托下显得更加黑的发亮。

  粗重的呼吸声透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过来,苏牧眼睫剧烈一颤,听到下一句:“我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跟你有关系吗?

  苏牧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个字。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砰”地一声,狠狠地在他心上砸了一个口,又闷又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印象中,傅星辰从来不会这么对他说话,他从来都是温柔的,有耐心的,无尽包容的。不像现在,语调比平常冷了一个度,语气听起来僵硬又陌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空气在一刻似乎凝住了,电话里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苏牧才艰难地启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往外蹦:“我是你的...朋...”

  “朋友的话,”傅星辰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沙哑,“我不接受。”

  砰!

  又是一拳砸在心口。

  苏牧躲在屏幕后,看着傅星辰略显疲态的苍白脸色,连侧鬓都被冷汗浸湿。担心,生气,焦虑,心疼各种情绪交织混杂着,一齐涌上心头。

  以前他的胃就不太好,要同时兼顾比赛和学业,忙起来的时候经常会忘了吃饭,有时候在上场前为了保持状态,空腹是常态,久而久之,熬成了慢性胃炎。

  苏牧最看不得他疼的样子,过去是,现在也是。

  他紧紧地抿住下唇,眼眶悄无声息地红了一片。

  最后,一句细碎的哽咽从他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傅...傅星辰。”

  傅星辰眸光微动,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强忍着没回应。

  苏牧忍着哽咽,小声嗫嚅道:“别生病...”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傅星辰攥紧的右拳蓦地松开,胃里那阵隐隐作痛似乎有所减缓,他暗自叹了一声,语气放缓,说:“好。”

  苏牧:“那你赶紧去——”

  “不过,”傅星辰话锋又一转,“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苏牧正要开口问,抬眼便对上屏幕里傅星辰那双黑亮深沉的眼睛。

  “你也别躲我。”

  “牧牧。”

  ——

  傅星辰最后还是下了播。

  虽然他没得到回应,还被撂了电话。

  他倒了杯热水,就着吞下了几粒药片。

  窗外狂风呼啸,厨房的一扇窗还开着,被风吹的哐哐作响。

  “今晚,我市将出现强降雨,并伴有雷电,提醒您尽量不要外出...”

  轰隆隆——

  一声惊雷在天边骤然轰鸣,紧接着,一道银色刺眼的白光划破长空。开始有雨滴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棱上,在窗户上渐渐聚集成一道道雨柱,蜿蜒地往下流。

  傅星辰在沙发上倚了会儿,正要准备去关窗,尖锐的门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一开门,是一个外卖员,“请问您是傅星辰先生吗?”

  他眉头一蹙,“我是。”

  “您好,我是您朋友叫的跑腿闪送,这是给您的东西,还请您签收一下。”

  那人随即递给他一袋药,还有一袋是打包好的,碗底还滚烫的粥。

  傅星辰接过东西,心里已经清楚了大半。

  关上门,他把袋子拎到桌上,拿出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夹杂在几个方方正正的药盒之中的一个小小的纸包药。

  他随手拿起看了看,看到上面那行字时,目光瞬间凝滞。

  “这个今晚就要吃!!!”

  这个方方正正的字体,是苏牧的字,他再熟悉不过。

  但令他怔愣的,不是这个字体,是上面透着点浓墨味道,未干的字迹。

  傅星辰在那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我跟你说啊,今天最后一笔简直白赚了,有个人在楼下买了东西,恰巧碰到我送外卖,直接塞给我一百让我顺便送上来,你说就这么近,还叫闪送,我头一回遇到这种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那个外卖员还在等电梯,似乎正在打电话,在楼梯间笑的正欢。

  下一秒,他就和已经关门出来的,那个傻子的朋友对上了眼。

  他脸上的笑猛地僵住,在傅星辰阴沉的脸色下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先不说了,我回去再...”

  “你说让你送东西来那个人,就在楼下是吗?”

  傅星辰攥着手里的纸条,走到那人面前,冷声问,“在哪里看到他的?”

  “对...就在楼下便利店门口...”外卖员在他的低沉气压下弱弱出声。

  轰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闷雷声再次响彻天边。

  外卖员被这一声惊雷吓得猝不及防,肩膀瑟瑟地抖了一下,对傅星辰挤出一个尴尬的笑:“今天这雷声可真吓人哈,我得赶紧走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等下真走不了,”他边说边瞥了一眼电梯,“哎哟,这电梯今天怎么这么慢...”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面前似乎有阵风吹过。

  再定睛一看,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等等!”外卖员好意大声提醒:“先生!这可是十楼啊!”

  ——

  苏牧出来的急,只随便套了件外套,也没顾得上看什么天气预报,直到坐上出租车,快要到傅星辰住的小区门口时,一时发热的头脑才逐渐清醒。

  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24h便利店门口的长凳上。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雨滴狂风骤雨似的打在雨棚顶上,一道道水柱倾注而下,像是一道幕帘。

  苏牧身上湿了大半,他把湿透的额发向上拢了拢,坐的很端正,微仰着头,正出神地望着对面那栋楼亮了一盏暖色灯的窗户。

  雨越下越大,有些雨点还随风洋洋洒洒地飘了进来。

  苏牧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感觉到似乎有雨飘到了自己的脸上,才慢吞吞地扣上了外套的帽子。

  帽沿有些大,遮住了他的大半视线。

  他正准备起身,整理一下衣服。

  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倏然落了下来。

  一双湿透的白球鞋映入眼帘。

  苏牧呆呆地抬起头。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人黑亮的眼睛。

  “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速没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