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白雾弥漫,温热的水迎头洒下,包裹全身,林逢时从头到脚至脚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下来。

  身上沾染的香火和烧纸的味道随水流入下管道,浅薄的父子情份也烟消云散。

  林逢时在哗哗的水声里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直到路闻至敲门才回过神。

  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林逢时攥着个毛巾边擦头发边开门,路闻至就站在门口。

  他在里面待了多久,路闻至就在门外等了多久。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灯全部开着,看到他神情无恙,Alpha暗暗松了口气:“去床上坐着,我帮你吹头发。”

  吹风机停止后,路闻至拔掉插头放在床头柜上,垂眸看了眼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着的林逢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早上只喝了点儿粥,中午也没吃几口,一直撑到现在胃肯定不舒服。

  林逢时轻轻摇了下头,低声:“没有。”

  “那我随便点了?”

  “嗯。”

  附近吃的不多,路闻至说是随便点,但完全是按照林逢时的口味。

  屋里有小的电热水壶,Alpha拧开两瓶矿泉水倒了进去,按下开关,然后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明天早上就要走,林逢时在床上坐了会儿,起身收拾行李。

  没多久路闻至洗完澡出来,林逢时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

  上前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路闻至将下巴轻轻搭在林逢时的肩上,小幅度的蹭了下。

  林逢时稍稍偏了下头,Alpha在他颈侧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林逢时……”

  温热的呼吸贴着颈动脉拂过,随着血液流动,温度直达心脏。林逢时眼睫微动,问:“怎么了?”

  “没事。”路闻至将林逢时转了过来,垂眸注视了他半晌,抬手重新将人抱入怀中。

  没有太多言语,不戳破林逢时的脆弱,也不主动去揭他的伤疤。

  Alpha手臂不断收紧,似乎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胸口受到挤压,林逢时呼吸有些不畅,并且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没来由的,鼻子泛酸。

  甚至还有点儿委屈。

  听到消失多年的父亲意外死亡的消息时他心里没有太大波动,亲眼看到骨灰盒、亲自送父亲下葬,情绪也什么起伏,可在这一刻,所有情绪宛如洪水决堤,汹涌难抵。

  最后化作眼泪,从眼眶滑落,没入Alpha的胸口。

  难得露出脆弱的那面。

  感觉到湿意,路闻至心尖颤了颤,好像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肆意蹂躏掐拽。

  不由自主地将人抱得更紧。

  外卖送到的时候,林逢时的情绪已逐渐止息,垂着头,眼眶微微泛红。

  路闻至倒了杯热水,并将房间里的其他灯饰关掉,只留一盏吸顶灯。

  目光交织,看着林逢时眼角未干的泪痕,路闻至呼吸堵了下,心也跟着一疼。

  小心翼翼地低头吻上他的眼尾,触碰到的瞬间,Alpha唇仿佛在抖。

  林逢时合了下眼,微仰着头注视着他,随后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脚亲了上去。

  “路闻至,我喜欢你。”他说过,相比于谢谢,更愿意听这句。

  “嗯。”

  ——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林逢时回咖啡店上班,路闻至不放心,不仅当起了专车司机,接送他上下班,还兼职保镖,全程陪同。

  至于工资,一个吻足够。

  除夕前一天下午,经理召集员工开会,通知大家关于放假的时间安排,并分发了年终福利奖。

  除夕当天,路闻至不到七点就醒了。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睡得安稳。

  这几日林逢时半夜总是会醒,有时是从梦中惊醒,似乎是做了噩梦。

  昨天晚上也醒了一次,不过很快又睡着,一直睡到现在。

  怕将人吵醒,路闻至轻手轻脚下床,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将人叫醒。

  “早安,起床吃饭了,一会儿出发去接奶奶。”

  过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路闻至跟林逢时商量过了,把奶奶接来公寓住几天,只要按时吃药,谨遵医嘱,不会出问题。

  刚好两间卧室,奶奶和林逢时各住一间,路闻至回家住。

  床铺被褥都换了新的,生活用品也提前备好,就连冰箱也塞满了新鲜食材。

  将奶奶接回公寓后,路闻至只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回家。

  玄关处,路闻至换完鞋,接过林逢时递过来的手机和钥匙揣进外套口袋。

  林逢时:“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好。”路闻至一笑,低声问:“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除夕快乐。”

  Alpha嘴角微微挑起,偏头看着林逢时:“然后呢?”

  被路闻至直勾勾的盯着,林逢时心跳不由得开始加快,对峙须臾,往前半步抱了下路闻至:“到家记得发消息。”

  “给谁发消息。”

  “……我。”

  见他因为奶奶的到来心情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路闻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禁不住想占便宜,指腹压上他的唇瓣,意味不明道:“就没了?”

  林逢时嘴唇动了动,想说“没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奶奶不在,抬手抓着路闻至的衣领借力踮起脚贴了下他的唇。

  Alpha趁机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分开时咬了下他的舌尖,力道有点儿重,林逢时本能往回缩,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还缺什么告诉我,我让人送过来,”路闻至捏了捏他的后颈,没忍住又亲了他一口,响声清晰。

  顿了下,他又补充了句:“别太想我,等我回来。”

  林逢时:“……”

  清了清嗓子,路闻至提高音量道:“奶奶我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

  路闻至到家之后就给林逢时发了消息,林逢时正在厨房跟奶奶择菜,准备做年夜饭。

  下午五点十九,门铃响起,林逢时开了门,是花店的配送人员。

  “请问您是林逢时林先生吗?”

  “是。”

  “有人为您订购了两束鲜花,要求在五点二十送达,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

  在空白处签完字,林逢时一手抱着风信子一手抱着向日葵回到客厅,刚放到茶几上,手机就响了。

  路闻至:花收到了吗?

  林逢时:嗯。

  路闻至:阳台上有花瓶,可以插起来。

  林逢时:嗯。

  路闻至:能换个回答吗?

  林逢时:好。

  路闻至:想你了。

  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

  林逢时:包饺子了。

  放下手机,林逢时去阳台拿了花瓶,将花插了起来,分别放在卧室和客厅,平添几分生机和色彩。

  晚上七点多,饺子出锅,林逢时将做好的饭菜一并端上桌。

  只有两个人吃,没做太多,一道红烧鱼,一道辣子鸡,还有红烧肉和油麦菜。

  奶奶血糖稍微有点儿高,路闻至提前准备了小罐的无糖饮料,在桌子底下放着,因为有地暖,直接喝也不会觉得凉。

  林逢时开了电视,电视里往年春晚的声音混杂着鞭炮声,让这顿饭显得温馨热闹。

  饭桌上奶奶和林逢时聊了不少,有将近三分之一是在夸路闻至,后面不知怎的就提到了林父,不住的叹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一点信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逢时夹菜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正常,尽量自然道:“可能他早就把我们忘了。”

  “你爸啊就是个讨债鬼,唉,不说这个了,看电视看电视……”

  吃过年夜饭,林逢时去厨房洗了碗,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招财陪奶奶看联欢晚会。

  镜头扫到现场的观众席,林逢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村长给的炸翻花递给奶奶。

  奶奶虽说已经七十多了,但牙齿都在,尝了口感觉还不错,又酥又脆:“味道跟咱们家那边的很像。”

  “喜欢就多吃几个。”

  老人睡觉早,九点多就困了,洗漱完便上床睡觉,林逢时洗完澡后也回了房间。

  路闻至基本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给林逢时发几条消息,实时告知自己在做什么。

  林逢时:刚躺下。

  Alpha似乎正在玩手机,几乎是秒回:准备睡了?

  林逢时侧过身将被子往上拽了拽,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深吸了口气,林逢时打字:没……

  习惯了每晚路闻至在身边,一下子没了还真有点儿睡不着,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刚按完发送,电话铃声响起,是赵奕打来的。

  犹豫了下,林逢时按了接听。

  不是重要的事儿,就是问了他论文进程,并祝他除夕快乐。

  不到十分钟结束通话,刚挂断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徐洋。两人聊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然后路闻至又也打了过来,他那边人似乎很多,有点儿吵:“终于打通了,一直占线,跟谁打了这么久?”

  “徐洋。”顿了下,林逢时说:“还有实验室的学长。”

  路闻至:“赵奕?”

  “嗯。”

  “……”Alpha挑了下眉,忽然问了句:“奶奶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