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转念一想,又问:“陛下的身子还没好吗?这么些天了,应当痊愈了才是。”

  “不是这件事。”云照否道,“是上回的赈灾之策,孟丞相的法子已见成效,虽然叫那些朝臣们大出血了,但毕竟解了燃眉之急,我已与陛下商议,决定设宴犒赏孟相。”

  裴勉听后点了点头,“确实,若是真解决了眼下困难,孟相作为领头人,得罪人不说,是该设宴答谢。”

  “嗯。”云照赞同道:“所以,明天你可还有别的事情?”

  裴勉想了想,道:“暂时没有。”

  话毕,云照眉尾不经意颤了一下,语气透着若有若无的不悦道:“怎么,明天你有安排了?”

  裴勉再次直言:“暂时没有。”

  云照手中辫子一扔,嘴里哼哼两声,一个翻身留了个背影给裴勉。

  胸前忽然一冷,裴勉愣愣地眨眨眼,视线打在云照纤细的腰肢上,他心中万般不解,但似乎是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但凡遇上云照耍性子,他第一时间就得上去将人搂住,然后就是嘴巴上的功夫了。

  一声声爱赞不绝于耳,灼热的呼吸不停拍打后颈,云照终是没了招架之力。

  “罢了罢了,你先松开我。”瘙痒的感觉令云照难耐,于是出声意图制止。

  裴勉也知见好就收,在得到云照的指令后,他十分听话地将人松开了。

  “明日需早起,你今夜早些睡。”云照背对着裴勉,说道。

  裴勉应声:“好,你也早些睡。”

  云照双目缓缓阖上,“嗯。”

第32章 宫宴

  宫宴设得极其宏伟,酒席自章华殿一路铺设至长阶下方,菜香酒香四溢,足以看出当今圣上对这件事的上心。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正堂内是舞女们的轻歌曼舞,作为此次宫宴的东家,孟君贤早早便着了官服前来,席位仅在明堂之侧。

  “陛下、孟相。”吵嚷中,底下一官员忽然起身拱手,道:“朝廷赈灾至此,少不了孟相相助,但更多的是得天子庇佑,否则也不会短短半月便救百姓脱离水火,臣在此敬陛下、孟相一杯!”

  说罢,那官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爱卿此言差矣。”高堂之上,云昇纯澈的嗓音响起。

  他顺势饮下手中清酒,然后道:“此次赈灾,孟爱卿功不可没,朕虽为天子,却并未有什么实质性帮助,眼下设此筵席,也正是为了犒赏孟爱卿。”

  言毕,方才那官员讪讪一笑,顺着话茬儿附和道:“陛下说得在理,是臣言辞不当。”

  小小的插曲未能换来东家的一个正眼。

  大概是自小习书的缘故,孟君贤虽身处朝堂,但他从来不屑与肖小之辈同流合污,对于那些油嘴滑舌之人,他更是连嘴皮子都懒得动半分。

  或许正是因为这孤高自傲的姿态,但凡在朝堂里有些话语权的佞官,都对孟君贤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这偌大的朝廷便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与孟君贤势不两立的奸佞之臣,另一派便是与孟君贤同样洁身自好的忠臣了,只余小部分人懒得参与纷争。

  纵使有人在背地里搞小动作,只要不侵犯朝堂和百姓的安危,孟君贤也就权当无视。

  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不顾后果地想让孟君贤难堪,他们想看一看这个让陛下称赞、百姓爱戴的一国之相,到底能有多忍辱负重。

  曾经为了这个,一官员胆大包天地试着撺掇沈阙随他们参与弹劾孟相之战,在众臣的眼中,沈阙是除震国将军裴暨外战神般的存在,是唯一能与其子裴勉抗衡的沙场雄鹰。

  再且,孟君贤与沈阙不对付的传言在宫里一直是广为流传的,若能得沈阙助力,那要让孟君贤出丑,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但偏偏,那官员在向沈阙满怀信心地发出邀约后,非但没有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反而在翌日下朝后,路过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时不清不楚地遭到了群殴。

  自此,朝堂百官便鲜少有人敢上前与沈阙提要求了,迄今为止,孟君贤依旧遭人嫉恨,沈阙也依旧暗中保护。

  时过境迁,没人能猜到,孟君贤与沈阙曾是青梅竹马的挚友,二人自幼两小无猜,也曾在月下替彼此许诺,承诺日后即使入朝为官也永远将对方放在第一位。

  但,孟君贤食言了。

  一路的摸爬滚打让他对黎明百姓的疾苦深有感触,身上背负的责任太重,渐渐地,他不再时常与沈阙会面,曾经的亲密无间最终演变成了今日的劳燕分飞。

  沈阙气恼孟君贤的大义凛然,气他可以为了百姓牺牲一切的愚蠢行径,更气他将身心尽数投入朝堂,若是可以,他真想找跟链子将孟君贤栓在身边,并质问他为何对当初的诺言失了信用。

  倒是孟君贤,自知理亏的他从第一次拒见沈阙时开始便在心里埋下了愧疚,偏偏沈阙也不是个喜欢讲话的主儿,两人的误会就这么悄然生长,一直持续至今。

  -

  筵席上,孟君贤自顾自饮酒吃菜,前来道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眼里始终不见半分波澜。

  “沈副将到———”

  蓦地,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孟君贤的瞳孔不易察觉地震了一下,又很快将情绪敛了去。

  堂下,沈阙一袭紫袍加身,没了戎装的加持,那双贯来无情的眸子褪了几分狠戾,多了一丝丝的人情味。

  瞥见高堂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沈阙眸色顿时冷了些许。

  堂上之人将那道凌厉的视线敏锐捕捉,心脏倏然一痛,所幸有茶盏当作掩护,才不至于叫人看见。

  “臣沈阙,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沈阙无视孟君贤的一举一动,跪地道。

  云昇微微抬手,“爱卿不必多礼,平身。”

  “谢陛下。”沈阙缓缓起身,然后径直走向了距高堂最远的席坐上。

  殿内众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纷纷猜测沈副将是不是又与孟相闹别扭了。

  孟君贤视线一路跟随,直到瞧见沈阙连闷三碗白酒,他眼底忧色不减,心里也忍不住叹息自己的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