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细风掠过眉梢,耳边是狱卒狠戾的淬骂,夹杂着声声的隐忍呜咽。

  云照侧首望去,只见牢门之后,一身着囚服的男子被捆在十字木桩上,胸前一片血肉模糊,随处可见外翻的皮肉,污秽的囚服几乎是半挂在身上,只看着便叫人心惊胆战。

  许是察觉了囚犯的目光,那狱卒扬起鞭子咒骂道:“还有心思神游,看来是教训得还不够啊?”

  说完,他大手一挥,鞭子应声落下。

  囚犯一声闷哼,凌乱的发丝后是一双吃人般的眼睛。

  狱卒见此更是愤怒,作势就要抽第二鞭。

  “慢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声线,那狱卒不耐地回头,正准备开骂,蓦地瞧见云照的脸,当下一惊,立即舔笑着问:“小的不知安王殿下在此,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勿要责怪。”

  云照未有理会,他径直走到那囚犯跟前,冷声问:“你便是昨夜行刺陛下之人?”

  囚犯淬了口血沫,森笑道:“是又如何?”

  云照脸色沉了沉,转而问狱卒:“可有审出些什么来?”

  那狱卒闻言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嘴硬得很,小的已经拿鞭子抽了他一个晚上了,这家伙愣是没吐半个字出来。”

  云照听罢眸光微敛,想起还在病中的云昇,他默默攥紧拳头,思忖着走到囚犯跟前,道:“说吧,是何人指使的你?”

  一声嗤笑,那囚犯露出两排森森白齿,十分恣意道:“是谁指使的我,安王殿下不妨猜一猜?”

  云照冷眸眯起。

  见此,那囚犯笑得愈发猖狂。

  “放肆!”狱卒见囚犯这般肆意张狂,生怕惹得云照不悦,扬起手中皮鞭猛地抽了一下,指着那人道:“安王殿下在此,尔等竟敢如此嚣张,真是不要命了!”

  囚犯脸上赫然多出一道血痕,但也仅仅低声哼了一下,紧接着牢房内便再次响起他瘆人的哑笑。

  狱卒气坏了,一边用余光观察云照的反应一边就要挥鞭再次抽打。

  血腥的味道挥之不去,本就阴暗潮湿的囚笼此时此刻显得更叫人烦躁,云照不堪其扰,最终抬手拧眉道:“先住手。”

  狱卒一只手高高悬在半空,听到云照的命令,他忿然瞪了那囚犯一眼,然后默默退到了一旁。

  云照窥探到裴勉担忧警觉的目光,刻意与那囚犯保持了一定距离,冷冽的视线打在对方脸上,他再次发问:“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

  囚犯依旧肆笑不语。

  云照见状心下了然。

  身后,裴勉一直盯着那囚犯的一举一动,双手半握成拳状,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左右审不出什么,云照也懒得多作逗留,只吩咐了狱卒几句便离开了。

  出了牢房,刺眼的光直射而下,晃得云照睁不开眼,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云照。”忽然,裴勉开口:“方才那个行刺者…………”

  “你也觉得他不对劲?”云照眼眸半阖道。

  裴勉微微颔首。

  回忆方才那刺客与云照对话的场景,裴勉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现在想想,那刺客被抓了都这般镇定自若,看上去并非是死士,但也绝不是几锭银钱就可随意摆布的普通人。

  裴勉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不顾九族的安危来刺杀当今圣上,况且…………

  眼角扫过云照沉思的面庞,裴勉想,从方才牢狱中的谈话里不难发现,那刺客似乎是认识云照的。

  “要去看看陛下吗?”裴勉跟在云照身侧,忽问道。

  云照仰头望着天空,眼底尽显疲态。

  “嗯。”倏地,他深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去吧。”

  承乾宫内。

  云昇还躺在榻上昏睡,太医们个个跪在卧榻之侧,面儿上满是惊骇的焦色。

  听见推门的声音,守在云昇旁侧的李泓申本欲出口赶人,见来人是云照,他立即上前迎道:“见过安王殿下,殿下来的不是时候,陛下刚刚服完药,正睡着。”

  云照轻声道:“无妨,本王只是来看看他。”

  李泓申微微弓腰,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照径直走进,唤退了那群太医后轻轻坐到了床沿上。

  云昇扑红着小脸躺在床上,稚嫩的眉眼大人似的皱紧,云照眸底划过一抹心疼,抬起手掌轻柔地在云昇脸上抚了抚。

  冰凉的触感让云昇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依依不舍地在云照掌心蹭了蹭。

  见此,云照眼中不觉泛起柔色。

  “别太担心了,陛下只是受了惊吓,很快就会好了。”裴勉不忍云照难过,于是开口安慰道。

  云照静默了片刻,道:“嗯,我们回去吧。”

  说罢正欲起身,一股力道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回过头,发现云昇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昇儿?”云照一喜,当即又坐了回去,问:“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云昇软乎乎地叫了声“皇叔”,接着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满眼歉疚道:“朕又让皇叔担心了。”

  乖巧懂事的模样惹得云照一阵心疼,自责的同时不忘斥怪外头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