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

  又是一声呼唤,云照瞳孔微移,然后慢慢撑坐起身。

  裴勉本没抱什么希望,但在瞧见眼前人终于有了反应后顿时变得欣喜若狂,正要上前,却只见云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是陌生的冷冽与疏离。

  裴勉脚步一顿,不等他开口询问,只听对面响起云照淡漠的声音:“跪下。”

  几乎是同时,裴勉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动静大得刺耳,双膝处传来的刺痛直逼大脑,他恍然回神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挺直了腰板痛斥:“云照,你别欺人太甚!”

  云照充耳不闻,淡淡瞥了一眼后冷笑道:“我就是欺你了,你能奈我何?”

  “你!”裴勉喉头一梗。

  想他这辈子除了爹娘,还从没这般跪过谁,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如今却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耍得团团转,传出去岂非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第11章 我错了,你别生气

  裴勉心想,是不是自己近段时日里对云照太好了,以至于这家伙愈发肆无忌惮,若是现在不加以管教,日后这府邸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怕不是连丫鬟说的话都会比他的有份量。

  心里念着,他正决定给云照点颜色看看,一抹冰凉忽然抵住了他的下颌,紧接着他便被迫仰头,与对面那双摄人和眸子视线相撞。

  对面,云照足尖勾起裴勉下巴,十分恣意地抿着薄唇,矜贵且随性,“看你这模样,莫不是在盘算如何对我施加威压?”

  心思被看穿,裴勉瞳孔一震,无端感到一阵惊慌,当即嘿笑道:“怎么可能!这安王府姓甚名谁,哪里轮得到我去对一家主位指手画脚?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云照居高临下地望着裴勉,眸底闪过抹戏谑,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裴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每每对上云照的眼睛,他便不自觉想要靠近。

  放眼从前,碰上云照的肆意调侃,他顶多逞一逞嘴上功夫,虽然每回都是以落败告终,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回溯过去,当年的爱哭鬼已然消失不见,怎如今阴差阳错地同云照成了亲,他反而又变回了往昔那般胆小吃瘪的样子。

  莫名一阵烦躁,裴勉眉头微蹙,下意识叹了口气,却不想这轻轻一叹,再次惹来了云照的不悦,登时怒拍床沿。

  裴勉吓得身形一晃,几乎是下意识地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你别生气。”

  云照冷着张脸,仿佛对裴勉的认错态度并不买账。

  面对云照的盛怒,裴勉害怕归害怕,倒不是因为他胆子小,只是似乎从最初认识云照那时开始,他便对此人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情感,就如当下这般。

  “那个…………”虽然不知道云照又因为什么生气,但裴勉心知自己不喜看见云照受除了笑容以外任何负面情绪的折磨,于是他腰板儿挺直,一只手搭上云照的膝弯轻轻晃了晃,视线有意无意掠过对方愠怒的双眸,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我这种人一般见识,嗯?”

  云照依旧没有说话。

  大抵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略显烦躁地闭起眸子,脑袋微仰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是我自己的原因。”

  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更确切地说,自打有孕以来,云照发现自己的脾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虽然每次都有裴勉这个受气包替他兜儿底,但长此以往下去,难恐会落人话柄。

  静谧持续了好一阵,裴勉头一回见到如此“善解人意”的云照,不禁头皮发麻,心想云照是不是在故意试探他的忠诚,否则放在平时,自己脸上早就多出五个巴掌印了。

  想着,他不由自主地盯着云照的脸,似是想从其中窥出些什么。

  于是各揣心思的二人陷入了冗长的沉思,直到屋外响起侍女传膳的声音,这诡秘的氛围才堪堪结束。

  膳桌上。

  由于没探出云照的心思,裴勉几乎没什么心情吃饭,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身侧,碗中的米饭被那双筷子扒拉得冒出一个坑来。

  操…………

  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贯来心直口快的裴勉何曾受过这等罪,胸口憋着股闷劲儿,他浑身躁动不安,本想同云照来个直截了当,但又生怕哪个字说错了惹到对方不快,因此只能两手不停来回摩挲。

  扭捏作态的模样入了云照的眼,便语气不佳地问道:“一口没吃,你是想做什么?”

  裴勉动作一滞,悻悻看了眼云照,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云照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碗道:“好,我不生气。”

  裴勉这才放下心来,接着看向云照道:“云照,你觉不觉得你最近跟平时比起来,有些…………不对劲?”

  云照:“哪里不对劲?”

  裴勉琢磨了半天,道:“就比如,你方才没有打我?”

  云照:“…………”

  “你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么?”他问。

  裴勉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就是有点儿惊讶。”

  毕竟就在昨夜,你还因为我在梦里抢了你的桃花酥而给了我一巴掌。

  当然,后面这句话裴勉没有说出来,他相信以云照现在的脾气,只要哪个字不入对方的耳了,那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听了裴勉的阐述,云照叹道:“你以为我没察觉么?”

  裴勉挠了挠脑袋,正要开口,云照又道:“但凡你让着我些,我也不至于天天打你。”

  “…………?”裴勉表示惊呆了。

  如若不是外头有人值守,他还真想立刻冲出去对着老天爷求证———“天地良心!我裴勉哪回没有让着他云照?”

  内心暗涌的波涛几乎就要破土而出,裴勉满腹的苦楚无处宣泄,只能一脸怨怼地盯着云照看。

  察觉到身侧灼热的视线,云照也十分傲然地与之相对,“怎么,我讲得有错?”

  裴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