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鱼图则是在无人发现的时候、静静爬满整个城池,将未分的混沌划出清浊,阴阳、刚柔、奇耦,无所不有、无所不包。

  三奇、六仪、八门、九星、九宫、八神,潜伏在每个人的脚底,心念转动,幻方更变。

  本来要顺应天命的六壬书院院主。

  此生第一次,决定要顺应自己。

  霎时间,可谓群魔乱舞、奇诡横飞。

  但漩涡中心的郁阳泽毫不畏惧。

  三尺冷铁在他手中,爱恨都悬在剑锋上,冷光流转,好似能够洞穿所有黑暗和阻碍。

  证大道?

  一剑足以!

  城中更加诡谲莫名的祭台之上。

  少年摇着扇子说道:“好高的人气啊,顾盟主,真是令人艳羡。”

  当然,虽然他嘴上说着“艳羡”,但分明是恶意更多,看置身事外的热闹尤嫌不足。

  顾千秋第无数次说:“他们不是爱我。他们是败给了自己的执念。神、佛、妖、鬼……无论是什么,行走世间,最终要与之周旋的,只有自己罢了。”

  少年反问:“我却觉得,证道是逆天。你有想过为什么修行之路如此难走吗?”

  顾千秋淡淡:“没想过。我的修行之路不难走,随便走走而已。”

  少年不应,继续说:“分明啊,就是大道青天不愿有人分享它的权力,它要永远高悬于你们的头顶。所以不如,改信奉脚下的血海?它虽然冷酷、残忍、混沌,但它不畏惧有人能够因此托生。说起来,你们多久没出现过得证大道的人了?百年?千年?万年?”

  顾千秋还是淡淡:“大道千万条,不是只有登仙才算证道。就像我今日死在这里,也算是得证了我的道。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还是动手吧。”

  少年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上的华服一看就是正式礼制的,特别繁琐,而且隐隐能看出来很古老,特别不适合跟人动手。

  但顾千秋知道。

  少年后退不是害怕。

  下一秒,有一只手伸到了顾千秋的侧腰,眼看着就要搂住他了,顾千秋猛地闪身躲开,霜雪明至,那只手就被冻成了块坚冰。

  从剑光的倒影中一看,顾千秋迅速认出了这个人。是穹旻。

  他像是鬼魅一般,贴身站在他身后,黑色的影子,漂亮的五官,但是有一双令人极度不舒服的眼睛——漆黑的眼珠迟钝地凝视,很久很久才会转动一下,非人感深重。

  虽然他本来就是个鸟。

  但是现在的形象,跟当初完全不一样,哪怕是顾千秋,居然也生出了半点恐慌。

  他手腕一转动,霜雪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贴着自己的侧颈,直接刺向穹旻!

  如此果断的决策、如此大胆的角度,若非对自己的剑意的掌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是绝对不敢如此做的 。

  但穹旻却连躲都不躲。

  他一把抓住剑身,鲜血淋漓。却反而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意:“……千秋。”

  那种非人的感觉就更重了。

  就好像是,明明是一个人形态的东西站在你身后,但你却有强烈的直觉他是别的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还在努力地……装人。

  祭台之上,少年堪称彬彬有礼地往后退了十几步,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准备看戏。

  穹旻嗅闻他身上的味道,好似无知无觉地又说:“千秋……”

  “叫你爹呢?”顾千秋把脏话说出来,心里就干净了,“我的剑都敢抓?找死!”

  猛地扭动手腕,霜雪明也随之一转,瞬间,穹旻手掌上大块的皮肉就被剜下来。

  同时浩荡的灵意炸开,穹旻半边胳膊直接软趴趴地垂下,冰霜迅速往上蔓延,一直覆盖了他的半边肩膀,冒出微微的白气。

  但穹旻身上灼起了一簇火焰,烧在颈边,将冰雪止住了。

  顾千秋退出去四五米,站定回身来看——穹旻没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而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一瞬间,顾千秋就下了定论,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可能交流了。

  唯一的选择,就是杀他。

  想完,顾千秋直接揉身上前,手中长剑舞动如飞,切开冰和火,根本看不清剑影,是千秋同悲七十二式之一的,“一天月明”。

  这剑本就是极玄妙极浩荡,更巧遇上今夜圆月,没有迷雾层层,剑光融在月色里,防不胜防。

  穹旻的眼珠迟钝地转了一下,似乎对这剑光有反应,但立刻就重新凝视到了顾千秋本人身上。

  两个人的速度都尤其快,像是两道闪电,穹旻被逼得接连后退,差一点就要掉下祭坛。

  站在高高的祭坛边缘,在躲过顾千秋竖切一剑时,穹旻没奈何地向后跌落。

  然后下一秒,火红的赤光拨地而起,和莹莹亮的诡异地光融为一体,尽是血红。

  铺天盖地的羽翼笼罩了整个城池,气温在瞬间拔高到了一个离奇的程度。

  祭台之下,人群身上的汗水和血液都在瞬间被蒸发殆尽,极端口渴和皮肤灼痛都是在同时出现的,而且立刻就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神鸟的羽翼像是云霞,火光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