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来数去,居然就剩下殷凝月一个好人。

  谁料又没走出去几步,颜子行忽然下了台阶,走近他们:“……等等。”

  然后他将公仪濛提溜过来了。

  顾千秋一回头,看见哭得上气不见下气的公仪濛、和一脸无措又心疼的第五程。

  顾千秋:“干嘛?学人家托孤啊?”

  颜子行:“……”

  颜子行把人递过来,就不说话,静悄悄地看着他,眼神倒是平静,只是有难以察觉的悲伤,一如这天幕中丝丝缕缕的雨。

  “……”顾千秋跟他互瞪了半天,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对朋友很心软的人,败下阵来,“好吧。是我欠你的。”

  莫名其妙的要往惊虹山捡两个人,郁阳泽有点微妙的不爽,蹭了蹭侠骨香的剑柄。

  但显然另两个人没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顾千秋又掐了掐眉心:“我替你管了。这儿离同悲盟太远,子行,不必相送。”

  说罢,他招呼着几个小孩儿离开。

  但他说了“不必相送”,却在转身走出去之后,又听见颜子行跟上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轻而急,心中紧迫却又不愿流露。

  顾千秋没有回头,却缓行了两步。

  就在这种无言的默契之中走,在要彻底离开白玉广场的最后一步,颜子行下定了决心,开口:“顾盟主。”

  顾千秋回身:“何事?”

  颜子行问:“他……他还好吗?”

  顾千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颜子行果然就急了,连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他在俞霓手中出事了?”

  顾千秋淡淡问:“你想知道啊?……为何不自己去问他呢?你嘴瘸了?还是腿哑了?”

  颜子行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想要从那些细枝末节之中,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而顾千秋端的就是一个沉稳的似笑非笑。

  这个神态,不知道骗过了修真界多少老老少少、妖鬼佛魔,从来没失过手。

  颜子行静默了很久,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悲凉的笑意,不算猛烈决绝,却如同切不断、止不住的雨幕,丝丝缕缕、连绵不绝,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

  这些凉凉的雨露,就是他的心境。

  不知为何,颜子行忽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下意识地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苦笑:“色衰不敢见君。”

  顾千秋一乐:“你们俩可真有意思。一个说‘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一个说,‘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

  颜子行的瞳孔轻轻一颤。

  顾千秋道:“他说也就算了,但这话子行你可别说啊。你色就没盛过,哪儿来的衰?”

  颜子行:“……?”

  顾千秋再道:“你信我,他不是那种只注重皮囊外貌的人,他选你,定然另有缘故。”

  颜子行:“……”

  颜子行简直要对这个文盲绝望了。

  但这句话,还是让颜子行瞬间起了好奇,他刚想追问,忽然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他如今这副鬼样子,没打算再见呼延献。

  顾千秋没听见他问出口,就摇摇头。

  颜子行颇为落寞地道:“他没事就好。”

  顾千秋道:“他当然没事,以他的秉性,现在应该在寻新欢吧,说不定,翻云覆雨、春色阑珊、乱花狂絮。”

  看起来,颜子行应该是要碎了。

  但没想到,他居然一个字都没说,更加悲怆地提了一下嘴角,落寞地道:“也好。”

  顾千秋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顾千秋后退半步,敬畏地看着颜子行,然后毫不犹豫地拉住郁阳泽的手,低声而严肃地道:“小阳泽,我们走!”

  于他而言,什么“色衰不敢见君”?

  全他娘的是扯淡!

  他们两个,一个是从地底爬出来的老鬼、一个是刚刚托生的新魂,哪儿有谁能看不起谁啊?

  脑回路理解不了,所以要躲远一点。

  万一传染到他和小阳泽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