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用数枝雪包裹住那滴凤凰血,凝在指尖,然后毫不犹豫地粉碎殆尽。

  顾千秋淡淡道:“你真是坐牢坐糊涂了,穹旻,百年前用过的手段,如今还要再用一次?”

  穹旻脸上的颜色几变,像是打翻的染料桶。

  最终,定格在一个没有表情的冷漠上:“千秋。明知是手段,你又为什么要戳破呢?你现在的修为,可不及你当初,我今夜就要杀郁阳泽和仇元琛,你拦得住么?”

  顾千秋笑吟吟地掂了掂手里的侠骨香:“你大可以试试。”

  说到这里,正常人肯定已经打起来了。

  但显然穹旻的脑回路已经算不上正常人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穹旻问。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顾千秋答。

  两人对视,顾千秋道:“我顾某人做事坦荡,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初不杀你姐姐,只是因为你们血脉相连,且她没有必死的理由,我怕你千百年后再想起此事,会后悔。”

  穹旻不悦:“就如此简单?”

  顾千秋答:“就如此简单。倒是你,当初与我相识,其实都是你刻意为之吧?不过,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天下想与我结识之人太多了。我选择相信你,不是因为你骗到我了,而是因为,我愿意的。”

  他故意语气轻描淡写,就暗戳戳往穹旻心上戳。

  而实际上是,当初的他纯纯脑残一个,准确无误地吃了所有的堑,没长出智。

  但杀伤力是足的,至少穹旻听完,脸色难看得跟锅底一样。

  穹旻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没有把柔仪杀死,直接导致了我后来百年半人不鬼,变成这副模样?你心慈手软,这个水牢你用来关她,但最后却关的是我?”

  顾千秋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来同悲盟杀我的那些人,至少有一半,都是受了旧府的暗中推手?而当时,谁在旧府掌权呢?”

  说罢,顾千秋用侠骨香轻轻碰了碰穹旻的右手,黑色的半指手套微微一颤。

  连带着,穹旻的睫毛也如振翅的蝴蝶,快速抖动几下。

  顾千秋叹息一声:“你们都好奇怪。我当初真的不怪任何人。算计我又如何呢?也不影响我登临天碑无上、天下第一,就算有过几年伤情,那也早都如云烟散去了。最后,我都放下了,反而是你们一个个的,装深情、翻旧帐、卖惨、哭情……人人都求我回头,但我哪儿有那么多脑袋?”

  穹旻一语不发。

  顾千秋又是一声叹息:“穹旻,我那么多的情缘之中,我最不恨的就是你。”

  穹旻扭头过来,脸颊上有很微弱的一点莹光,但实在太不明显了。

  倒不如他眼中的漆黑,鸟雀的眸子有种难以模仿的神韵,多情似无情。

  顾千秋又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穹旻静悄悄地反问:“意味着什么?”

  顾千秋带着温和的语气:“意味着,我会给你个痛快。我保证,不会太难捱的。”

  有些突兀,但居然在意料之中。

  穹旻苦笑。

  顾千秋仗剑在手,道:“这一百年不好过吧?你没有的勇气,我替你结束。”

  穹旻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摇头:“不,不,千秋,并不是人人都能如顾千秋的。无论如何,我不想死。”

  顾千秋遗憾地说:“可是你身上的三魂交缠,明神暗淡,能维持理智的时间不多了吧?到时候你要杀死所有旧府内没有凤凰血脉的人,我也是不愿意死的。”

  说完,顾千秋就执起了侠骨香,眼见就要先下手为强!

  穹旻着急地说:“喝我的心头血!一滴就行!就算我疯了,我也不会杀你的!”

  顾千秋摇摇头。

  穹旻不解地追问:“因为郁阳泽?”

  顾千秋淡淡地笑:“是啊。我刚刚撩拨完他,总得负责吧?你知道的,以他那种性子,若是我撩拨完就跑了,他肯定会一头碰死、来黄泉底下追我要解释呢。”

  穹旻脸色难看得要死,都维持不住表情了,堪称狰狞。

  顾千秋再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穹旻,其实顾千秋也没那么伟大。”

  这一次说完,顾千秋再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动手!

  侠骨香在他手中沉静而暗藏锋芒,所有的灵意和玄机都在行云流水的剑式之中流露,防不胜防的同时,居然能走神认出三分无可企及的美感。

  穹旻一甩袖子,周围的幻境全数炸裂开来,又回到了凤凰水榭之中:

  “没关系,我有我解决事情的办法。”

  下一秒,周围的人都出现了,暂且还没动上手的意思。

  但池中的穹旻身上传出异变,谁都能发现那种极端危险的前兆。

  而且越是修为高的、就越是能知道那个人身边的草木雨露都变得杀机四伏。

  郁阳泽皱眉:“师父!”

  顾千秋也觉大事不好,还真有点棘手了。

  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刚刚的豪言壮语也被顾某人一口吞回去了,大步蹿上岸边,猛地把郁阳泽和仇元琛都推出去:“快走快走,这鸟要变身了!”

  但郁阳泽和仇元琛都不动如山:“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