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仪挂着吟吟笑意,温声道:“看来是小孩子们打起来了。仇楼主不去看看么?”

  仇元琛稳如泰山:“府主都说是小孩子打架了,闹着玩而已,能出什么大事?”

  下一秒,火光冲天,白地拔到近百米!

  有那么一瞬间,火焰甚至比天边高悬的太阳还要耀眼,滚滚的热浪直涌到这边来,就差把空气也给点燃了。

  仇元琛礼貌道:“府主,继续逛吧?”

  柔仪的表情不是很好看,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道:“好啊,仇楼主。”

  仇元琛简直有点“怜惜”她了。

  ——就这演技,连他都能轻易看出破绽,但偏偏柔仪却自我感觉良好,总是要端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然后一边假端装一边扮柔弱。

  ——平时是不是没人指出她的演技问题?还是说你们扁毛的人均自恋到没救了?!

  金庭别院中。

  三个人哗啦啦地打了上百招。

  侠骨香剑意太诡谲,左右同时开弓,看起来大开大合、只攻不守,但实际在周身布下了密不透风的剑网。

  金乌和素娥试着配合了几次,双生子的默契达到顶峰,形如一人,却全都铩羽而归。

  打着打着,金乌没忍住喝道:“你怎么这么大进步?才多久不见?你是窜天猴吗?!”

  当初在琉璃寺交手的时候,虽然他们也并没有在郁阳泽手中讨得多少便宜,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金乌表情都有点麻了。

  本以为他们兄妹的进步已经算神速了,没想到这里还有高手,顿时小巫见大巫。

  素娥被剑锋撩到了右侧手臂,顿时多了个整齐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再度弯弓搭箭,能看见她手臂上白骨的旁边肌肉发力,火箭长指郁阳泽。

  郁阳泽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金乌一拦素娥,将她的箭尖摁下,将妹妹挡在身后,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只是闻听郁少侠年纪轻轻就登上了无上榜,想看看天碑是否出了差错而已。江湖中人,互相讨教一二,也是寻常事,对吧?”

  郁阳泽:“……”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但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他人都好像是个脑仁只有核桃那么大的弱智?

  虚名而已,身外之物。

  郁阳泽面色淡然,“哗啦”一下,把侠骨香收入鞘中,不打了。

  金乌一顿:“你什么意思?”

  郁阳泽淡淡道:“打不过你们。”

  金乌又顿,生气了:“你几个意思?!”

  郁阳泽再叹道:“没什么意思,打不过还不准人认输么?”

  金乌和素娥牙关咬得死紧,被气到了。

  金乌第一次没了那种欠抽的笑意,低声道:“郁少侠,别以为你现在登临了天碑无上,就可以永远高悬在所有人头顶。想当年顾盟主名震四海,但不也如一朝陨星么?山川倾覆、江河改道,也只不过岁月之流。”

  郁阳泽摇摇头。不想和他争辩。

  其中之深意,他与顾千秋了了便好。

  金乌猛地把凤凰台也归入刀鞘,也没了问剑挑衅的兴趣,挂着张阴云密布的不爽的脸,将受伤的素娥带走了。

  郁阳泽一个眼神都没多分出去。

  扭头,回屋,又在床旁边席地坐下了。

  顾千秋睡颜平静,眉目疏朗。

  郁阳泽想了想,又想了想,接着把犹豫都抛诸脑后,做贼心虚般回了一下头——当然没人,有人才有鬼了。

  接着,郁阳泽像只灵巧的小猫,悄无声息地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顿了顿,他把顾千秋往怀里一揣,终于满意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其实金乌说的那事,讲来也奇怪。

  当初郁阳泽为了追上顾千秋的脚步,在惊虹山上日日勤修苦练,属于那种又有天赋又最能卷的那种人。看傻了一众同悲弟子,背地里偷偷骂他没人性。

  但是顾千秋光芒太盛,他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企及他身边的位置,永远都被挂在顾千秋的名字后面,做个无关痛痒的小摆件。

  那段时间,想要与顾千秋并肩的想法,简直要成了郁阳泽的心魔。

  他在心中日日思、夜夜想,所有思绪被搅成密密麻麻的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现在想起来,他对顾千秋的那些违背世俗的旖旎心思,应当就是在那上千个日夜中纠缠暗生,继而不可磨灭。

  当初他虽有进步,但远远称不上神速。

  但,当郁阳泽在无可奈何中、在顾千秋惊虹山巅一剑自刎之后,与世界周旋了那么久,他终于放过自己,和自己和解了。

  郁阳泽的执念变成《渡生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