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之池外,谁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只有池中的顾千秋,在漫天惊雷声中,把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不在乎。

  他们要一起死,那就成全他们。

  多年不用逢春,却在握剑的瞬间照到了曾经的感觉,那种风流写意、好似骨血相融的剑意,熟悉得好似从未离开过。

  令狐良剑看起来并不太想和他动手。

  但在千秋同悲剑式面前,岂是他不想还手,就可以不拔剑的?

  仅仅一个呼吸,交错的剑芒从令狐良剑的脖颈擦着就过去了,血液横飞,喷涌出来。

  若不是他躲得快,已经命丧当场了。

  “……你真想杀我?”令狐良剑还在不可置信呢,“千秋!”

  但此时,顾千秋连讽刺的回应都没有了。

  他眼中只有那石台上青白色的尸体,还有严之雀手中那莹莹的一点微茫。

  逢春剑意磅礴,外面的人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受到那滔天的如水浪,在最高峰上掀起足能直上九天的剑气。

  天边惊雷滚滚,蓄势待发。

  漩涡之中偶尔会闪烁绿意,那是逢春密不透风的剑网,切开每一寸空气。

  以至于明霞剑的赤红霞色居然完全显露不出来,一点点的灵力波动,都会被这无情的剑斩成两半。

  “太帅了!”秋珂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抓着殷凝月以防她被风吹跑了,目光炯炯地盯着雷池,“这就是神剑逢春么?”

  公仪濛也被第五程护着,挡去了大部分的风,却还是不厌其烦地探头出来看,扯着嗓子兴奋道:“果然名不虚传!”

  唯有郁阳泽心脏猛猛狂跳。

  咚、咚、咚……

  “呼。”身后忽然传来个人的叹息。

  郁阳泽一时走神,被吓了一跳,抄着剑回头,就见南门明珠和俞霓。

  在众仙修的面前,这两人还是五大仙门的负责人,出现在这里,也没多少人觉得奇怪。

  只有最近的几个少年,露出警惕的神色。

  南门明珠面色苍白地看着雷霆之池,眼中的深沉之意谁也看不懂,良久,他忽然苦涩又释然地提了一下嘴角。

  这真是个复杂的表情,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都被他在一瞬间凑齐了。

  郁阳泽看不懂,却更心慌:“什么?”

  呼延献默默挤过来,挡在他俩和小孩儿们的中间,与俞霓对视一眼,两人轻轻颔首,居然都很礼貌。

  郁阳泽着急地问:“你什么意思?”

  南门明珠咳嗽、轻轻摇头:“咳咳……来不及了。”

  “唰”的一声,侠骨香被放在南门明珠的颈边,只待手腕一动。

  但那冷铁切进脆弱的颈项,微微流出些血液,南门明珠却没有在意,继续看着山顶。

  “我忽然想起了十二年前。”南门明珠的语气居然很怀念。“也是这般的风雷景象。”

  不知何时,他和俞霓建立了深刻的友谊。

  这话他人听不懂,俞霓却心有灵犀了,莞尔应道:“不太一样,那一次的电闪雷鸣,我还以为是世界末日呢。”

  但南门明珠却道:“这次只会更像。”

  他们哑谜打了半天,其他人就算听不懂细节指代,但“十二年前”这个关键字眼还是能抓住的。

  郁阳泽垂下眼睛,睫毛颤抖。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爬上他脊梁。

  俞霓有些惊讶,哑然半晌,说道:“怪不得我在琉璃寺请你喝酒的时候,发现你的天碑排名有问题。你怎么做到的?”

  “……反正现在是无用了。”南门明珠仰头去看,眉眼带着诡异的笑意,“看来是天道强留。千秋这种人啊,就算有人用尽本事,强留他两年,最终也是要走向既定的结局的。”

  说着,他居然看了郁阳泽一眼,意有所指。

  郁阳泽已经听明白了。

  呼延献单手环胸,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略略思考后开口:“所以,你骗了天碑?”

  天碑,天道的化身。

  南门明珠居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欺天可是死罪。”秋珂哑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接着就看见了南门明珠那要死不死的样子,“……好像也差不多了。”

  一切如此明朗。

  顾千秋的死因不是寻常,跟那些死在红尘俗世里的人都不一样,他是献祭于天的。

  所以本该在他登上天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