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良剑的韶光本宗。

  凌霄山上弟子众多,他们没接触这些事情,倒都是比较天真的性格。

  遥遥看见“顾千秋”上门,弟子们全都低低地欢呼起来,二话不说就趴在路的两边行礼,就差砰砰地磕头了。

  “参见顾盟主——!”

  一时间山呼海啸,满山的弟子全都狂奔而至,哗啦啦地行礼问安,跟早有过排练似的。

  易流一抬手,长风疏阔,数枝雪灵力将所有弟子都“扶”了起来。

  他淡笑着说道:“玩儿去吧。”

  不出所料,所有弟子都猛地生出一种,啊顾盟主扶我了四舍五入跟邀请我入同悲道有什么区别别拦着我现在就要上惊虹山的错觉。

  上了山,这边也是一样的落白。

  而且,凌霄山上的雪比其他地方的更多更厚重,特别是山顶,积雪可至腰深,山脉与天色连成一处,举目是茫茫的、绝望的白。

  令狐良剑素来喜静,也没有亲传弟子,一个人住在最高的山巅,草屋茅舍而已。

  再又见,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山崖边。

  风狂舞、雪如羽,卷起他的衣摆,染白他的青丝,身无长物,两手空空,真好似个会被一阵风吹走的仙人。

  听见脚步声,那身影回头来看。

  乍看见那张脸,令狐良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却又瞬间被风雪吹冻成冰,“咚、咚、咚”地闷响,惹人烦躁。

  “……”

  令狐良剑一抬手,想直接把人丢下山去,却忽然动作一顿——

  只见他面前那张在睡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忽然莞尔一笑,就这么隔着风雪叫他:

  “师兄。”

  就算知道是假的,他也下不去手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

  俞霓滥情合欢,为之碧海青天。

  琉璃活佛慧眼,辨不清真假输赢。

  那凌晨费尽一切手段拿到伏虎枕,所求也不过黄粱大梦一场罢了。

  他又……如何能免俗呢?

  易流踩着山雪过去,没留痕迹,就像是梦中的幻影般不留痕,最终停在他一步之遥。

  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距离。

  令狐良剑迫使自己垂下眸子,不敢抬头,冷道:“何事?”

  谁料,易流忽然弯腰探身,从底下探了过去,抬眸笑道:“好久不见,师兄,当真要跟我如此生分?”

  那令狐良剑垂着眼,却正正好好把那人的眉眼看得清楚,还有他意气神采、嘴角笑意。

  “!”这天碑第一的明霞照剑霜居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摔下山崖去,“你……?!”

  “顾千秋”双手环胸,歪着头看他,甚至还挑了挑眉毛:“嗯?”

  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然就是当年顾千秋的样子,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就算是顾千秋本人来,也只会觉得照到了一面神奇的铜镜。

  但令狐良剑却忽然暴起,伸手掐住了易流的脖子,要将她直接摔下万丈山崖去!

  “你以为我是琉璃?哼,好笑。”

  “敢来试我?死吧!”

  不过易流并不慌张,猛地抬手,干净利落地挣开了令狐良剑的桎梏。

  用的是同悲剑式中的气韵招式。

  “……令狐师兄。你在怕什么?”

  她从不做自我辩驳,往往抓住细节反问,总是屡试不爽,今日也如此。

  令狐良剑果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千秋”直接诘问:“怕我还记恨你和严之雀的事?师兄,你也太不了解我了。”还带着讽刺的笑容。

  令狐良剑一时语塞,当然最多的,是心中猛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顾千秋”面无表情地说:

  “十二年前,我死之后,阳泽去沧海书院找了《渡生录》救我。当时在不二庄他是骗项良的,《渡生录》其实成功了。”

  “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仪式略有疏漏,我虽重活,却宛如稚子初生,全无记忆,灵力也只剩寥寥。”

  “后来遇到陈与缘…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琉璃,不出意外的,我重新爱上了他。但后来,诸多事情纷至沓来,合欢宗、沧海书院、六壬书院、黄泉、同悲盟……噢,还有个鬼修跑来自称我哥哥。”

  “我当时真以为与他兄妹情深,想要帮他登顶天碑无上,却弄巧成拙放出了鬼主颐。后来又被你们抓到了同悲盟、关在白玉京。”

  “说实话,身处白玉京我也没想起什么,还一心想着,等严盟主利用完我,就可以放我们兄妹团聚、远走高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