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献忽然被人从身后搂住。

  他微微回头,莞尔笑开,用嘴型问:“干嘛?”

  颜子行就在他身后:“……”头埋进颈窝里,呼吸浅浅。

  呼延献按住颜子行的手,没有任何解释,看着矿道中的顾千秋。

  在你俯下身的那一刻。

  你在想什么?

  顾千秋还是有些愣愣地坐在那里,郁阳泽仍旧没醒。

  虽有数枝雪梳理筋脉,但他显然还处在惊惶中,睫毛轻轻颤。

  顾千秋想了想。

  又想了又想。

  他忽然开始后悔。

  不对,不对。

  他被呼延献给绕进去了。

  什么良缘?好人?慈悲道?

  都是骗他脑子一热的阴谋诡叙!

  他顾千秋是不畏世俗眼光了,谁敢废话直接打死。

  但郁阳泽不是啊。

  在顾盟主的记忆中,郁阳泽还是个轻狂的少年人,就算有了这十年蹉跎,本质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在他这种连是非黑白都辨不清楚的年纪,又如何能搞得懂情爱?

  要真是他一朝冲动,日后悔起来,要仲长承运如何看他?要同悲盟如何看他?要天下人怎么看他?

  瞬间,顾千秋像捧了个烫手的山芋。

  真是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远处转角,呼延献无声叹了口气。

  这人……

  看起来是个好骗的恋爱脑,但没想到还是有点智商在的。

  这么快就爬出来,真是白瞎呼延宗主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了。

  呼延献又无声叹息一声,回身挂在颜子行身上,推搡着他走了。

  哎……顾千秋啊顾千秋,你哪里会不是良缘呢?

  犹豫了一会儿,顾千秋下定了决心。

  终于,郁阳泽睫毛轻颤,似有苏醒的迹象。

  顾千秋瞬间将他放在地上,起身,远离三步之外。

  郁阳泽缓慢恢复知觉,察觉到体内有数枝雪在流转,刚一喜,却见顾千秋侧身立在稍远处,并没有看他,光线暗淡,神色晦暗。

  那季清光本来平易近人的稚嫩五官,似乎按捺不住曾经顾盟主的神魂了,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是森然冷漠、拒人千里的。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郁阳泽已经太久没见了。

  曾经,只要离开惊鸿山,顾千秋就算再与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那种不怒自威、令人畏惧的气度便会浮现在灵魂中,替他震慑五湖四海、妖鬼佛魔。

  也只有郁阳泽、仇元琛等人才能得见一些其中的温和。

  但大多数时候,所有人都是畏惧顾千秋的,包括郁阳泽。

  现在窗户纸已经破了,纸也包不住火。

  而这个人站在那里,便是已经选择……

  他不是顾千秋,而是顾盟主。

  郁阳泽深吸一口气,脑中忽地冒出“果然如此”四个字。

  却奇异的并不愤怒,只多多少少有些难过,一点吧,就一点。

  郁阳泽费力翻身,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好,低下头。

  这也就使他没看见顾千秋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

  矿道有风声,人却静默了很久。

  顾千秋不动如山,冷声道:“今日事毕,你去离恨楼吧。”

  小孩子不懂事,也很正常,太过苛责的顾千秋也于心不忍,只能让他先离自己远点,托付给老仇照顾着了。

  希望个十年、二十年后,郁阳泽能自己想明白。

  但这话落在郁阳泽耳朵里,就完全被曲解成了个另外的意思。

  他垂着的眼眶里瞳孔轻微震颤,好不容易被数枝雪梳理过来的血气又在瞬间倒行逆施,直接呕出一大口血来。

  顾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