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

  这层层叠叠的黄金轿辇里装着的美人,让所有窥见三分颜色的人倒抽冷气,一时间连窃窃私语都断绝了。

  忽而街道上有人放声而歌。

  唱的是什么“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等等,还有琵琶古琴铮铮作响。

  这美人出场,简直是太盛大了。

  虽然顾千秋其实知道,这是敦煌战败之后,被送入中原皇城的“男妃”。

  轿子已经走远了,被一路抬进宫阙。

  顾千秋收回目光,刚扭头,就发现身侧的幻境又换了,现在他坐在一个宫宴之上,周围全是觥筹交错的王公贵族,好不热闹。

  许多中原的舞娘在宴上跳舞,整齐划一的水袖,大人们看得也开心,嘻嘻哈哈的。

  而顾千秋一眼看见,呼延献坐在最上面。

  或者说,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身上。

  那应该就是中原的皇帝,顾千秋一看他,骤然生出一种熟悉感,但是仔细一看,就发现从五官到身形完全陌生。

  随即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幻境,他怎么可能有认识的人?

  那皇帝眉目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副开疆拓土的守成明君的样子。

  却在这种场合里,任凭呼延献坐在他身上,还用手搂着美人的后腰和背,很明显的昏君做派。

  也不知道这其中呼延献自己出了几分力。

  酒过三巡,有人开始起哄。

  中原的舞娘们被骂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着那个美人,虽然只看见他半露的脊背,若隐若现的地方却更让人浮想联翩。

  帝王也有炫耀的意思,就拍了美人一下。

  呼延献就听话地站起来,宴上的乐师很有眼力见,鼓点响起来,美人将外袍一脱,就直接跳起来了。

  虽然不是全.裸,但场面足够香艳了。

  顾千秋知道他不会害羞。

  这种随便就在别人面前脱衣服的习惯,他但凡有点心理压力,也不至于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他甚至不介意直接在他们面前,跟施禾颐共赴巫山云雨。

  这种人,你能指望他什么呢?

  顾千秋非礼勿视地低下头,却忽然见呼延献对他抛了个赤.裸裸的媚眼——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用要指置他于死地的目光盯着他。

  顾千秋干笑两声,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心里却又骂了这人两句。

  结果没一会儿,忽然从席间站起来了一个人,在所有人烂醉欣赏的时候,他显得很突兀。

  顾千秋一眼看过去,发现是个熟人。

  虽然容貌变了,但是顾千秋看见他手中死死握着一枚铜钱,面色冷峻,不为外物所动,只死死盯着呼延献。

  正是那好像中邪了的天机,颜子行。

  那颜子行在这的话,郁阳泽只会在第三幕或者第四幕了。

  顾千秋将酒杯放到桌上,磕了一下,想提醒他注意不要影响四幕戏的往事。

  但鼓点太响,他这一声根本没人听见。

  顾千秋能发现颜子行手中的铜钱握得死紧,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就会瞬间出手。

  但他跟呼延献,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到底上哪里来的这么情深意重?

  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的小媳妇。

  转念一想,顾千秋又释然了:

  肯定是在那短到半杯酒、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

  呼延献指不定跟他在幻梦之中翻云覆雨、海誓山盟、惊心动魄、不离不弃。

  然后猛地翻脸不认人。

  呼延献初衷可能只是逗他玩,但颜子行当真了。

  顾千秋难得无语:罪过!

  他跟郁阳泽百毒不清,却忘了颜子行是个普通人,被这么一搞,搞不好下半辈子就得守着呼延献当狗了。

  他必须拯救颜子行!

  不然,公仪濛搞不好要上白玉京外面要三十年的饭——这也太罪过了!

  颜子行此时是个王公贵族的打扮,穿着非常华贵,比身侧的人都要高上一等,身后的仆从也多,都等着他站起来后开口说话。

  但颜子行只是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