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二十一顿饭──顾千秋严厉地拒绝了每天的第四顿──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被这些“劲补”的食材硬生生喂胖了十斤!

  肚子上的赘肉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审美!

  面对这第二十二顿,顾千秋深吸一口气:“我──”

  结果立刻就被郁阳泽截走了话头:“你好了,你现在能当场绕着惊虹山狂跑二十圈然后冲回这里再连做二百个后手翻。诺,吃饭。”

  “小粥”香气四溢,顾千秋脸上混合着屈辱、挣扎、庆幸、狡黠等等表情,默默把碗接过去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修道都要辟谷。

  且顾千秋一向认为,有一天那折腾四顿的功夫,还不如拿这些时间去练剑,这样搞不好连天碑排名都能再往上挪一挪。

  所以他不理解那些辟谷之后,还要吃吃吃的人。

  当然,跟老铁吹牛打屁时嗑的瓜子不算,偶尔风流饮茶饮酒的时候也不算──重点当然在“吹牛”,啊不,在“老铁”和“风流”上,绝不是因为瓜子和茶酒!

  顾千秋最后一口小包子咽下,郁阳泽还没来得及起来收拾,这时门外一阵蹬蹬蹬、哐哐哐,紧接着尹旌忠心耿耿地大喊:“报!代盟主,代盟主不好了!一级警报!严之雀回盟,现在已经带着大军杀到惊虹山山脚了!”

  顾千秋一骨碌坐起来。

  郁阳泽却单手将他按回床上,是个不容置疑的动作。

  继而在尹旌绝望的哀嚎中,把食盒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才施施然把门打开了。

  “代盟主!”尹旌在收到惊虹山钥匙的那一刻,已经完成了精神上至高无上的追求了,现在恨不得退出洗尘、原地加入同悲,因此忠心耿耿得格外真实,“代盟主!咱们怎么办!”

  郁阳泽把食盒递给他:“去洗了。看好他。”

  然后隔空一取侠骨香,施施然下山去了。

  尹旌抱着食盒,脑袋跟着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山脚下人多势众,代盟主就一个孤单单的背影,这岂止是为爱冲锋,这简直是为爱献身啊!

  顾千秋一掀被子,打算跟去看看。

  门外的尹旌眼疾手快,迅速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回床上,手脚也全都塞进去,在脖子那里额外多塞了一层被角:“代盟主夫人,你的伤还未好,切莫激动。相信代盟主他,一定会胜利……”

  顾千秋冷静地说:“实话都告诉你吧,其实我不是……诶?阳泽?你怎么回来了?”

  尹旌立刻毫无戒心地扭头去看,顾千秋闪电般出手,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尹旌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像根面条似的软在了地上。

  顾千秋施施然起身,理理头发、整整袖口,习惯性地单手负在身后,下山去也。

  当然,如果不是他手中正拿着一个“千里话境”,声嘶力竭地咆哮:“仇元琛!!!”

  他的形象应当能再从容不迫三分。

  “哦。你刚刚干嘛去了?”仇元琛说,语气里分明是显而易见的探究和阴阳怪气。

  顾千秋回想起小粥小菜小馒头,诡异地一顿,继而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被严刑拷打啊!那狗日的俞霓前两天杀上门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郁阳泽正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呢!”

  仇元琛一顿,狐疑:“真这么惨?”

  顾千秋下意识挺胸收腹,摸了摸隐约一丝赘肉的端倪,笃定道:“对!我还告诉你个炸裂的事,那狗日的严之雀居然没死,而且你知道么?他居然当了同悲盟的盟主!”

  仇元琛莫名其妙:“我知道啊。这十年是你死了又不是我死了。”

  顾千秋一哽,悲怆道:“你若是再不来救命,我今日就要再死一回了。好了,不聊了,永别吧,元琛,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仇元琛一顿,怒喝:“你丫能别叫得那么恶心吗?!”

  但“千里话境”已经结束了。

  顾千秋寻了棵树,助跑两步,喝呀一声,蹿上了树干,蹲在一个枝桠连接处,往下面的情况看去。

  对面人数足有上百,基本全穿着繁阴一脉的弟子服,而众星捧月的最中间,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修者静静而立。

  他的衣服穿得很恰当,既不会显得过于华丽浓重而压迫感十足,也不会因为过与单薄雅致而缺少了三分威严,头上顶着一个青蛇冠,赫然是严之雀本人!活的!

  而与乌泱泱的人群对立的,郁阳泽孤单单一人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顾千秋立刻不爽起来。

  他的弟子,他训得、罚得、打得、甚至杀得,但别人不行,说一句重话都不行。

  乍看起来,严之雀是比较瘦弱单薄的,这跟他修的“繁阴”功法有关系,但他偏偏就比其他繁阴弟子更柔弱一些,看起来,他甚至有些气血不足的苍白,叫人好不可怜。

  他偏头听一个小弟子叽里咕噜把事情讲完了,就抬眼看向郁阳泽,问道:“子美是你杀的?”

  郁阳泽道:“谁?”

  严之雀也是脾气好,就这么被打脸都不见怒意,而是解释了一下:“就是那个,有些胖的孩子。”

  顾千秋轻声“咦”了一句。

  那死胖子眼看就要三百斤了,一屁股都能直接给严之雀这瘦胳膊瘦腿的坐死,一脸凶相的横肉活像山底下杀猪的。

  严之雀究竟是怎么能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出如此脑残的话?

  难道他审美有问题?!

  顾千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郁阳泽似乎才想起来这么一茬,轻轻的“噢”了一声,道:“是我杀的。”

  他微微翘了一下嘴角,讽刺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