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怕这傻缺坏事儿,稍稍一琢磨,便扭头,好像很认真、很伤怀地对他说:“司少爷,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司嘉书果然:“!”

  他一把撩开自己的盖头,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天,才扭扭捏捏、带着一股诡异的不好意思,用起恶毒的语气说:“谁跟你是朋友?”

  顾千秋最会察言观色地恶心人,知道他一脑袋里全是草包,便又真心诚意地搪塞了一句:“来到此地,无亲无友,我也知你人不坏,所以已然当你是朋友了。”

  司嘉书:“!!”

  而此时若是呼延献出现在这里,肯定要疑惑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殷凝月皱着眉、看着他们。

  顾千秋抽空对她眨了眨眼睛,很纯良,意思是:我跟他们都是假玩,我只跟你是真玩。

  殷凝月无奈。

  这小少爷心思深沉,见谁都交朋友。但怕是知心朋友不多。

  隔了一会儿,司嘉书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喂,你打算去哪里啊?”

  顾千秋此时正看见郁阳泽入座,心里不爽到了顶点,闻言只随口敷衍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郁阳泽素衣、面具难掩气度,不少合欢宗侍女都往他身边凑,穿得一个比一个凉快,表情一个比一个柔和。

  虽然郁阳泽一视同仁地把她们全当成了石头,但他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胭脂气里,还是有种同流合污的感觉。

  “啪。”

  顾千秋捏得指关节都响了一声。

  还是眼不见为净。

  一扭头,看见司嘉书一脸难掩的红晕,看着他眼神闪躲,却又梗着脖子,似乎有一万句话要说,而说不出来。

  顾千秋:“?”

  这位司少爷,是有什么疾病吗?

  司嘉书说:“谁要跟你一起走啊!对了,你这一身衣服哪儿来的?为什么跟我们穿的不一样?还有那令牌?”

  顾千秋道:“俞宗主赏的。他看我天资不错,觉得很适合留在合欢宗内做弟子。”

  司嘉书静了一会儿,阴阳怪气道:“俞霓真是瞎了眼。”

  司嘉画忙堵上了他的嘴──两人已经因此吃过一次亏了,但显然傻缺的司少爷记吃不记打,还敢提这茬。

  顾千秋问殷凝月:“百花会什么环节?”

  殷凝月知道他上课没听,道:“首先是‘赏花’,我们要按顺序,上牡丹台去献舞;然后坐在垂柳席上、喜欢我们的人就会把手中的桃枝丢到台上,这便是‘寻花’;若无人相争,今夜春风一度后,我们就会跟着他回宗门去,这便是最后的环节,‘折花’。”

  顾千秋听得呲牙咧嘴。

  于是更想把这群道貌岸然的君子们全都给一巴掌扇回娘胎里去,回炉重造算了。

  而殷凝月说这些的时候,司嘉书和司嘉画都罕见的没有插话。

  他们静静地听,然后静静地等。

  而至于等什么?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啧。”顾千秋厌烦地说,“他还令我挺失望的。”

  殷凝月问:“你刚刚那个朋友?”

  顾千秋不应声了。

  对郁阳泽固然颇有微词,但更多的是怒气,间歇夹杂着一点家中小树长歪了的懊恼。

  但“失望”,其实是对俞霓失望。

  当初他太知道,俞霓是从什么境地里爬出来的了。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施以援手。

  不求俞霓拯救天下所有身不由己之人,却绝不想他反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现在这些“花儿”,和当初的“舞姬”,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攻守易换、古今一辙。

  他当初救人,难道真的救错了吗?

  殷凝月碰了碰他的手背,那对兄妹也没有往常那般聒噪,四人对视半晌,谁都没说话。

  在这一瞬间,顾千秋完成了思想上的进化。

  如果说,他以前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那现在他就是“强则库库乱杀,弱则想想办法。”

  行,狗俞霓,老子记住你了。

  就在此时,狗俞霓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虽然那人带着面具,但顾千秋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他吹牛打屁的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