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不要她离开,心里却是惶恐不安的。

  出院那天,沈闻星送我回家,她仍然拉着那个拉杆箱,背着一个大包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我就先走了。”将我送到家中,她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别……别走,留下来吧。”我哼哼唧唧地留她。

  “那天我在医院说的都是真心的,虽然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

  “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吧,也许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还有一个真心,只要你不介意。”

  我磕磕巴巴认认真真的样子就像一个刚刚学会恋爱的呆子。

  她扶住那个已经被雨雪打湿的箱子,含着泪微笑向我走来,轻轻抱住我说:“那你补偿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头发蹭到我的脸颊,呼吸吹得我的耳朵发热。

  我没有反手抱住她,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缓缓开口:“我欠你的太多了,也许是一辈子吧。”

  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我,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从我变成我们,10年来的形单影只变成出双入对,可心底一股恐惧感袭来。

  那天我们决定同居,在这个只有几十平米的小屋里过上两人一猫的生活。

  下午我决定亲自下厨感谢她这几天的照顾。

  “诺诺,想和你商量工作的事儿,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太累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厨房,靠在门上看着正在做饭的我。

  我一边将水倒入锅里一边笑着说:“也好,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每天乖乖等我工作回家就好。哦对了,明天我就上班了,已经耽误好几天了。”

  说这话时我脸热得发烫,我把这种情况归结于厨房烧菜太热的结果。

  “恩……可是我自己在家可以吗?你的猫似乎不喜欢我。”她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笑着看了看她:“你就让让她嘛,她还是个小孩子。”

  阿瑞似乎并不喜欢她,从最开始见到沈闻星就一脸敌意的样子,猫这种动物本就天性敏感,领地意识极强。

  “再说,我喜欢你就好了。”说完这话我拿出勺子尝了一口汤的咸淡,掩盖住抑制不住的嘴角。

  身后一双手环抱住我的腰,汤洒在我的衣服上。

  我挣开她的环抱,着急抽出纸擦了起来,一边对她说道:“我做饭呢,不行我得去换衣服了,你帮我看着菜。”

  她没有选择看着锅里的汤,而是反手将火直接关掉……

  “你这是干什么?”我红着脸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她。

  外面下着雪,窗户上朦朦胧胧的白雾,室内热气升腾。

  她的唇轻轻点在我嘴上,温柔地说道:“我帮你换……”

  ……

  第二天,我如约出现在公司,或许因为这次请假的时间比较长,一到公司同事便同我打招呼。

  部长走到我的位置,扬言庆祝我出院,晚上要请大家大吃一顿。

  说着是请我,实际上他早就定下了聚餐活动,借着我的回归就定在了今晚,以庆祝我为名,实际上聚餐费用是AA制的,这点大家心照不宣。

  那天下班我在外面买了份面拿回家,打开门一阵饭香扑鼻。

  沈闻星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着几样菜品。

  见我回来,便站起身迎接:“你回来啦,今天工作怎么样?我给你做了饭,快吃吧。”

  我看着桌子上的饭心里一阵愧疚,将买好的面放在桌子上:“我不吃了。”

  她的眼里一丝惊慌和失落划过,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我们公司今天突然聚餐,我得马上走,他们在等我。”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紧绷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接着笑着对我说:“那你快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不会很晚的,我会很快回来的。”我向她保证道。

  我们聚在一家韩式餐厅里,去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

  “小夏,为什么还要回家一趟,回去给男朋友做饭啊。”张部长看到我调侃起来,身边人跟着哈哈大笑。

  我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笑着附和道:“没有啦,我没有男朋友。”

  “你也不小了,快找个男人结婚吧,一个人太孤独了。”

  我继续捧着笑脸:“这种事儿不急,找到一个不喜欢的人,两个人整天面面相觑,那就不止孤独那么简单了。”

  大概是年轻人较多,桌子上的人纷纷赞同我的观点。

  接下来饭菜上齐,大家热聊起来,话题基本上围着部长一个人,他被捧在中间满脸笑意。

  这家店的饭菜不好吃,又或许是我不喜欢吃韩餐的关系,我只是吃了两口冷面便没有再动过筷子。

  单位的团建当然不止吃饭,接下来就是在ktv长达几个小时的嗨唱,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还未熟络的同事,第一次没有置于人群中却被群体抛弃的孤独感。

  也许是因为心中不再是荒无人烟。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

  ‘很快了,我会和同事回去的。’

  手机里的光映射到我的笑脸上,直到手机黑屏,投身入这场喧嚣中。

  凌晨12点半,我缓缓转动钥匙,沈闻星大概是睡了。打开门,房间里微弱的光传来。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沈闻星躺在床上,床头的橘黄色微光亮着。

  阿瑞躺在她的脚下和她保持着距离,见我回来便跳下床躺在地上,肚皮朝天,我摸了摸她,她便跑向猫粮处吃了顿夜宵。

  沈闻星还在熟睡中,完全没有发现我已经回来,我跪在床边看着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微弱的灯光照在她洁白的脸上。

  她从连城回来也有了一段时日,10年未见的脸躺在我的面前,我仍然不敢相信,就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这万籁俱静的深夜,空气中暗流涌动,一个人在这么多年的黑夜里,无数次的身体像被许多双爪牙牵制着。

  如今这场梦真的属于我吗?总是没来由地,从心底泛起一阵恐惧。

  眼前的人轻轻张开双眼,见到我她似乎也吓了一跳,转而惊喜地说道:“你回来了?”

  我仍然跪坐在床边,看着睡眼惺忪的她:“是啊,回来的晚了,对不起。”

  “你喝酒了?”她柔声问道。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软软的,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恩,今天喝了点儿。”

  她的脸贴在枕头上,看着我微笑着,橘黄色的脸上照在我的心里一阵颤动。

  薄薄的嘴唇就像挂在天边的晚霞,我缓缓靠近她的脸,狭小的房间萦绕着暧昧的气氛。

  玲玲玲……一阵电话铃将我的理智拉回。

  “小夏,你到家了吗?”同我一起回家的于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到了,于姐,放心吧。”

  挂掉电话,流淌在空气中的暧昧戛然而止,想到刚刚那一幕脸颊红红的。

  我不敢看她,假装看向一旁的阿瑞漫不经意地对沈闻星说:“你吃饭了吗?晚饭吃的怎么样?”

  “恩,吃了点儿。”

  “我在外面吃的不好,你陪我吃饭吧,我想尝尝你做的饭。”

  说完我走向厨房,剩饭压在炒锅下,几乎没动。

  我将菜热好放在餐桌上,两个人在凌晨1点坐在桌子前。她不再是没睡醒的样子,目光里满是期待地看着我。

  我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赞叹道:“你的手艺真的很好。”

  “这还是热过的,要是刚做出来的,肯定更好吃。”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事实上这菜的卖相倒是不错,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真的吗?只有你会这么说。”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抬起头反问道:“除了我,还有谁吃过你做的菜,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经常下厨的人。”

  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她沉默了数秒,缓缓开口:“我妈妈。”

  “你妈妈?你找到你妈妈了?”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好奇她和她妈妈的故事。

  “恩。”她郑重地回答,接着继续说:“不过不知道她算不算我妈妈了。”

  “什么意思?”

  “在槿城读完本科,我顺利考上连城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又被安排在连城最好的医院工作。”

  她面容严肃,又像是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我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她的倾诉。

  “那几年,我一直在找她,很幸运的是,去年我找到了她,可她也有了新的家。”

  “她和另一个男人有了一个孩子,我不怪她,她也要有新的生活,我努力融入到她的那个家里。”

  她幽怨地继续说着:“我没想打扰她,只是想多看看她就好,这是我十多年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却对我十分排斥。”

  她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无能的自己:“她无奈,必须在新家和我之间做出选择,最后选择了她的那个新家。”

  我气愤地握住桌角,她看到我的动作后苦笑道:“我怪她,怪她抛下我,怪她对不远千里寻找她的女儿不闻不问。可是她说了一句话,让我没有权利去怪她,让我这十多年的梦变成泡沫,让我不得不狼狈地滚回阳城。”

  “她说了什么?”我好奇地忍不住问道。

  “她说我从来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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