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面对着漫天飞雪,我们试图叫停路过的车辆,可惜地上雪已经堆积太久,司机师傅也不想冒着抛锚的险去赚钱。

  我们互相搀扶着,每一步踩在雪里都会轻陷下去,这条路因恶劣的天气走得很漫长,但是心情却很舒畅。我们步履蹒跚身上布满雪碎,穿过几个街角绕过几个雪包便到家了。

  我们还像往常一样,站在她家门前道别,她缓慢地将围巾脱下。橘色的灯光下,我看到了那张清秀的脸。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一路交谈甚欢情绪还未消散或是被风吹痛,她脸颊微红。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禁露出微笑,她也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

  “今天谢谢你来接我。”她站在门口,一边脱下手套准备拿出钥匙一边笑着对我说道。

  “你自己一个人呆在家会害怕吗?如果有什么事儿的话就来楼上找我。”

  我终究是没有说出心里想说的,她一个人在家,明明我也一个人在家。

  那句邀约堵在嗓子眼,我只是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明天还要上课吧,晚上好好休息。”

  她的手异常温热,我知道这不是手套捂出来的热度。橘色的灯光下她眼神迷离,我抬起手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你这是……发烧了吧,你不觉得自己难受吗?”

  这一路她一直发抖,我以为她只是因为天冷的原因,毕竟外面冰天雪地,就连我都止不住地哆嗦。

  她脸色发白,嘴唇止不住地抖动。

  “去医院吧,这样下去不行的。”从小到大我在妈妈的羽翼下长大,向来都是妈妈挡在前面为我处理任何事。眼下面对一个病人我能做的也只是带她去医院。

  她缩起身子靠在一边的墙上冲我摇摇头,一边缓缓拎起钥匙串打开门,一边说:“没关系的,我吃几片药就好了,只是发烧而已。”

  现在外面狂风肆意,即使处在楼上也能感觉到风朝着楼道口拼命灌。

  “那去我家吧,我照顾你,你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或者……我去你家照顾你。”以她的性格大概率是不想去我家麻烦我,所以我只好试探性地问她。

  她脸颊微红,努力冲我点了点头,就这样我跟随她进了家门。

  她脱下外套将书包放在桌子上,转身躺在床上。

  我走到床边再次用手背触碰她的额头,热得发烫,很明显比刚刚更严重了。

  “你家有体温计吗?或者我上楼回家去给你拿!”

  她半眯着双眼,有气无力地指向另一面的墙:“在……那个房间。”

  我知道那大概是沈叔叔的房间,情急之下我顾不得礼貌便走进沈叔叔的房间,在床头柜前肆意翻找。

  那柜子摆的立立正正,共有两层。第一层摆放各种药物,药物繁杂但摆放整洁。

  第一层并没有我想找的东西,于是翻向第二层,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柜子深处我看到了一个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比较新奇的物品——计生用品。

  那个摆在超市结账口类似口香糖包装一样的东西,那个见证男女之爱的薄层。

  “沈叔叔自己一个人,也并没有伴侣,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呢?”我心中好奇不禁一个人自言自语,手中还不断翻找着体温计。

  在将柜子彻底翻烂后,终于找到了躺在一角的体温计。

  我将体温计递给躺在床上的她,等待结果之余我还是给沈叔叔打了电话。

  “叔叔你好,我是夏诺。”

  “啊……诺诺。”面对陌生的号码,沈叔叔语气迟疑,听到我的声音后又察觉不对。

  “诺诺啊,怎么了?是闻星出了什么事儿吗?”电话一端语速加快。

  “沈叔叔,她发烧了,我觉得还是要告诉您一声。”

  “那她怎么样了?量体温了吗?有吃药吗?”

  “嗯……诺诺呀,如果没有量体温,麻烦你回家取一□□温计给闻星测测温度。”

  说到这时,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体温计,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努力看着上面的数字。

  “量了体温,38.5,还没有吃药。只不过叔叔,我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去了您的卧室,拿的体温计……”

  “嗯……”沈叔叔没有刚刚那般焦虑,也并没有埋怨我的冒犯,只是说有所思地哼了一声。

  “是这样啊。”沈叔叔调整好情绪,请求我道:“诺诺,第一层里有降温药,给闻星吃了吧。我回不去,这几天只能麻烦你照顾她了,真是辛苦你了。”

  “好的,叔叔。”

  电话挂断,我走近她的身边,将药片拿给她,她吃下药便躺下了,可能是折腾了一路她将被子裹在身上睡着了。

  我轻轻坐在一旁凳子,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来沈闻星的房间,她的屋子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没有繁琐的装饰,也没有鲜艳的粉饰,只是很清新简单的蓝色墙纸。床头还有几个人偶娃娃,我一直很怕人形类的东西,大概是因为恐怖谷效应或是看了人偶相关的恐怖电影,总觉得这类东西具有人的灵魂,阴森的可怕。

  她睡得很沉,偶尔伴有咳嗽声,我将屋子里的灯关掉,点开了她床头的台灯,微光下她的眉头紧簇,看样子大概是还处在焦虑中,从上高三开始,她好像都没有这样好好休息过了。

  我走出她的房间,将沈叔叔床头被我弄乱的柜子摆好,仔细看了看翻出来的计生用品。没有想太多,便将它放回了原处,每个人的隐私大抵是旁人无法预见的,沈闻星估计也不知道这柜子里究竟有什么吧。

  走出沈叔叔的房间,我打量了整间房子,因为是上下楼的关系,她们家的屋子格局几乎和我们家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家里缺了点儿人气儿。

  看了看挂在电视上面的钟表,已经晚上11点多了,我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算沉,也许不是因为自己家,所以束手束脚,睡梦中总觉得自己躺在了一片随时被吞噬的黑暗中。

  我几乎是惊醒的,不是做噩梦也不是因为屋子里温度低的原因,大概是心里装着事儿也睡不熟。

  已经12点多了,我看向屋子里亮着的台灯,走向她的屋子。

  她醒了,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冲我笑。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我一边问她一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刚刚那样烫了。

  她试图坐起身子,我扶着她的后背借力给她,她靠在枕头上,笑盈盈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怎么会呢?”说到这里我有些情绪上头,难道她眼里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明天不要去上课了,学习是很重要,但是身体是最要紧的,你平时什么都明白,连那么难的题都会做,怎么这种事儿上拎不清呢?”也许是刚刚的不满让我怒形于色,我说得越来越急。

  见我这副样子,她靠在一旁收起刚刚的笑容,眼里有一丝委屈闪过。

  我试图缓解刚刚的暴躁,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顺势坐在她的床上。

  “对不起,只是刚刚看到你的情况太着急了。”我低着头小声说道。

  她接过水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学习有那么重要吗?你努力学习为了什么?”

  这句话我问过黎盈,当时她只是支吾其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我倒是很想听沈闻星的答案。

  “也许……为了我醒来时不在为身边没有人所担忧吧。”

  “什么?”这个回答没头没脑,我不禁疑惑问道。

  “我想考去连城,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妈妈在那里。”

  也许是刚睡醒的原因,她声音有些沙哑。

  这点我是可以理解的,连城虽有大学无数,但是能称得上名牌的,只有那一所。所以以她的成绩只有那所大学能与之匹配,选择其他大学的话未免有些屈尊降贵。

  “努力学习为了找你妈妈?找到你妈妈呢?你确定她能照顾你吗?你能确定你醒来时能看到她在你身边吗?”

  这话似乎问到了她的痛处,她刚刚燃起分享欲被我一碰水浇灭,明明我也在这里,可台灯映射下娇弱的身影却显得格外孤独。

  我不曾经历她的痛楚,不管我做错什么不管我经历了什么不管是欢喜还是忧伤,醒来后都有妈妈在身边。我从来不必考虑醒来后有没有谁在我身边的问题。我无法体会到感冒生病时身边无人问津的情形,也永远无法想象到难过醒来时独身一人的恐惧。

  可她不一样……想到她刚刚醒来时居然会想到我已经离开,想到灯光下的形影相吊……

  “我……沈闻星,你的努力是对的,你会找到你妈妈的,你会考到连城的。”

  我努力为刚刚的冒犯找补,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努力挽留刚刚无理的样子,配合我的道歉挤出一丝微笑对我点头。

  “沈闻星,我的意思其实是,即使将来你醒来不一定能看到你妈妈,但是一定会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