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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醒坐在房间里好久好久,天黑的就好像不会再亮了一样,那么浓稠、那么窒息,他坐在这里狭小的空间里,望着窗户却看不见一点月亮,就这么从指尖开始被一点点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开了,是关醒撑着一副支离骨架去客厅倒水,像是饮恨一般,他喝的肚子胀痛才停下来,抬头看了眼表,不过凌晨三点,时间过的实在太慢太慢了。

  他真的想走,不想要待在这里了,一秒都不想了。

  放下水杯,关醒慢慢的往门口走去,走到玄关处,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只有轻轻的一声,转瞬即逝后四周归于平寂,虚幻的像是他的幻听,于是关醒趴在门上静静等了等,不久后声音又响起来了,是一声低低的、浅浅的咳嗽。

  按下门把手,推开门,关醒的视线随着昏黄的光落在了脚边那个黑漆漆的发旋上,下一秒,发旋消失了,是人抬起了头,慢慢露出了那张原本藏在臂弯里的脸。

  他眼神懵懵的,是困极了也没睡的样子,声音也懵懵的:“珠珠,你怎么没睡觉,跑出来了?”

  ......

  是鹤禅渡,身上穿着校服,书包就放在旁边,他一直没走。

  一瞬间关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鹤禅渡,震惊他为什么还这里,然后看着对方眼神越来越清明,从刚才的迷蒙中迅速走出来。

  “珠珠”对方清醒过后,惊喜的睁大眼睛,猛地站起来,想要凑上前去,但又在半路硬生生停了下来,原本想去碰他的手也攥成了拳头,他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干净的笑,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一只蝴蝶:“珠珠.....珠珠....”

  他只在嘴里含着他的名字,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珍惜又无措,他是顶聪明的人,可除了确定般唤他的名字,心里慌乱到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

  “你...你怎么还没走?”,关醒看着面前的人,他个子本就高,现在还站在台阶上,于是就更高了,像棵挺拔的树,它垂颈低头,将如伞的荫蔽遮在自己头上,带着凉丝丝的气息。

  鹤禅渡讲不出什么理由,切切望着关醒,许久固执道:“我不回去,不回去....”

  自己不能回去的,他要待在关醒身边,关醒不能再有一点裂痕了,他实在是怕,怕他痛的碎了,怕自己再也拼不回去了。

  关醒定定的看着鹤禅渡,他应该是很累了,原本剔透的眼白里隐隐碎裂着狰狞的红丝,睫毛疲惫的垂着也压不下眼下的阴影,红润的唇干燥起皮,上面有细碎的伤口和浅不可闻的血腥气,一半是急的,另一半是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咬的。

  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有酸涩的水一点点从心底往外渗,不到片刻,就已经溢满一颗心,关醒压不出,他缓缓伸手,摸向鹤禅渡的脸,对方只用明亮如星的眸子盯着他,一眨不眨,一动不动,乖觉顺遂。

  外面冷,关醒的手心更冷,但对方的热度顺着皮肤的肌理一点点过渡给他,关醒轻轻舒了一口寒气,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终于不用被冻死了,他轻轻抿起一点微笑,像是告诉鹤禅读自己没事了,已经好了,却在下一瞬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

  .......

  真暖和啊,关醒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水渍顺着眼角落在鹤禅渡的脖颈上,对方似有所感的瑟缩一下,臂弯收紧,将他抱得更紧了,关醒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窗外的月亮,很柔和的光铺洒在他身上,一点点吻他,安抚他。

  “珠珠,别怕呀,别怕。”有手轻轻拍他的背,同月光一起轻轻哄他:“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陪着你的,不怕啊....”

  明明是他一样大的少年,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清朗干净的少年音,关醒心中却陡然涌出一股再难遏制的苦涩酸胀,像是摔倒后手上的伤口终于有人关注,其实本来自己拍拍土就能好的,但如今有人展开自己的手心,心疼的吹气,心中的委屈就再也克制不住了。

  一时间,情绪暴涨,心绪再也不稳。

  “鹤......鹤禅渡”,关醒喉咙发紧,终于哽咽,滚烫的泪水一起涌出:“我......我好....我好难受啊....好难受啊.....”

  他的口鼻紧紧贴在对方的校服上,说的话含混不清,哭的也小声,只有身体在不断抽动,攥着对方的校服像是抓着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珠珠.....珠珠...”手又去摸他的头,一下一下,动作轻柔声音却发紧,像是含着一口悲切:“珠珠,不难受....不难受.......”,鹤禅渡的侧脸贴在关心的额头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像是说多了关醒就可以真的不难过了一样。

  他后悔极了,即使是知道关醒早晚也要面对真相的,他也后悔,他不该去带关醒出去吃饭的,他不该的,现在关醒这么难过,都是他的错......

  *

  在苦难的生活里待的久了,好像再大的苦难也不过是一滴形状大点的水滴,很快就和其他苦难汇集在一起,溶进了生活里。

  关醒被父母强硬着掰开嘴灌下了一肚煎熬苦水,然后任他自我消化,关醒吐得力气都没有,只好带着着一肚恶心,摇摇晃晃的继续混沌下去。

  坐在教室座位上,先将手伸进抽屉里,果不其然,从中摸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关醒抽出来一看,是一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子,打开一看,是一盒包装好的烧卖还有一盒巧克力牛奶。

  昨天是什么,关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小猪包和咸粥。

  他将早餐收起来,然后转头往后看,对方的同桌不好好早读正在同他讲话,一脸眉飞色舞,说的不够尽兴,正要凑上去,就见人支起书遮挡在中间,皱着一点矜贵的眉头,向外斜身。

  像一朵贵气娇弱的玫瑰,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的骚扰。

  关醒不由的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狼狈的夜晚,他让鹤禅渡住进了他们家,挤在自己那张狭窄的床上,彼时的关醒已经哭的已经快要背过气去,只记得自己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很暖和,然后就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肯定是不舒服的,关醒现在想起来既觉的羞赧懊悔,又觉得抱歉,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有没有压坏他的花瓣,如果有,那罪过可是真的大了。

  等回过神来,关醒才发现对方已经发现他了,正在看他,这一回倒是不皱眉了,眉眼舒展,嘴角含着一点笑,上面的唇珠轻盈欢畅。

  关醒又猛然疑惑,对方为什么要叫自己珠珠,这个听着就矜贵、娇气他自己叫可能更合适吧。

  对方伸手做出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神故作凶狠,是在提醒他:快点吃饭,我看着呢!

  关醒被鹤禅渡惯了好毛病,以外他都是不吃早饭的,暖饱思□□,他觉得吃得饱不利于早上学习、思考,会让人犯困,可没办法,鹤禅渡带的早饭实在的太香了。

  第一天的时候,关醒摇头,不看对方失落又有点哀求的眼神,但对方不放弃,张口拒绝的时候,对方猛地把桂花糕塞进他嘴里,软绵绵、热腾腾、微香甜的口感从关醒的牙齿、舌头一直俘获到他的胃。

  “好吃吧?!好吃吧?!”对方支着下巴,满意的看着关醒糊住的嘴巴,邀功一般笑得得意,又停不住作恶的去捏关醒的撑的圆圆的脸颊:“我都尝过了,把最好吃的给你带来了!”

  他确实如他所说的,之后的每天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都热气腾腾的带给了关醒,比关醒还要了解他的口舌和胃,于是关醒的胃就比养刁了,早上不吃早饭就饿得慌。

  他想硬气的不吃,结果没忍住,在第二节 课的时候,拆开了巧克力牛奶,满意的喝了一口,还趁着英语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咬了一口烧卖,已经凉了,但依旧好吃。

  然后就在要吃下一口的时候,被正在监督学生读英语课文的MISS杨请了出去。

  .......完美社死!

  关醒站在楼道里,内心羞愧的不行,又感觉新奇的不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请出了教室,站在楼道外面。

  他完全没有经验,不似其他学生的扭捏迟疑,他面色平静,动作利落,直到站在楼道里看着校门外的梧桐树,他才反应过来,哦,我被罚站了。

  看了一会儿梧桐树,没等三分钟,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斥:“你也给我出去!”,关醒侧头去看,没一会儿,里面大步流星出来一个人,是泰然自若的鹤禅渡。

  他迎着关醒诧异的眼光,极其自然的走过去,同他站在了一起,眼睛顺着关醒的之前看的方向张望:“你刚刚在看什么?”,语气轻松。

  “你怎么出来了?”

  “哦,我上课做物理卷子,她看见了,就让我出来了。”

  “你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

  “刚刚猜的,现在知道了。”

  .......

  “关醒”,胳膊肘被对方戳了戳,关醒听见鹤禅读阴森森的语气:“你最近好像变聪明了啊?”

  关醒不同他废话,往旁边拉开一步,打破砂锅问到底:“别转移话题,跑出来干嘛?闲的?”

  对方许久不说话,只是跟着关醒移了一步,就要挨在他身边,手也不安分,去拧关醒的腿侧,力道不轻不重,关醒还没生气,他先气的扬眉,说话也气闷:“关醒,你故意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来陪你的吗?”

  有一瞬间关醒很想去看他,有点不敢去看他,因为刚刚他的心跳突然错了一拍,像被猫舌头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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