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满脸满身的血，像极了受了冤屈要索命的女鬼，连自己看到都会吓一跳，别说路过的人了。◎
外面已经黑了个彻底, 寒凉的天气冷得如同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之中。
这边本就偏僻，周围住的人家也少，所以并没有哪里点灯。
身处在黑暗中, 叶落落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青花瓷摸黑往外走。
从院中出来, 走出很远才逐渐看到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随即, 远远的传来一个打更的声响。
听清后，叶落落心瞬间凉了半截。
二更了。
不由而来的心慌充斥了全身。
据她出门这么长时间，现在的世子府究竟会是怎么样子？
这个点梨花妖必然已经顶着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去了世子府, 而季清宴在结界中一直没能等到她回去，也必然会想办法化成人形出来寻她, 所以他们应该早就遇上了。
凭着大妖能这么轻易就放她走, 并且一直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证明他对于换脸这事十分自信。
那季清宴看到梨花妖, 是否能够认出那不是她呢？
叶落落加快了脚步，胸闷得不行, 脑子也越想越乱。
她迫切的想回家, 想要知道他们见面之后的情况。
只是没走多远，大概只是走出了两条街的样子，四处也逐渐有了光亮，前方隐隐出现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他们手上各自提着一个圆灯笼，勾肩搭背着, 走路姿势也歪歪扭扭的, 像是醉得不轻。
叶落落脚步顿住了，这个点, 她一个不会功夫的姑娘抱着个瓷器, 遇上了两个醉鬼, 这情况恐怕不太妙。
万一他们生了图谋不轨的心, 她还得费心去对付他们，她一个人对付两个人，恐怕会有些吃力。
然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这两个醉鬼在离她越来越近时，也同时顿住了脚步。
他们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二人瞬间酒都被吓醒了，发出了杀猪般刺耳的尖叫，连滚带爬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其中一个还重重摔到了地上，但很快便爬起，连掉了的鞋都来不及捡就赶紧跑，生怕跑慢了命就没了。
叶落落目送着这慌不择路的二人，歪着脑袋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但没纠结太长时间，抬脚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冷不丁低头看了眼泡在水中的周数，结果看清了自己的脸，吓得手一滑差点将抱着的青花瓷丢了出去。
这特么满脸满身的血，像极了受了冤屈要索命的女鬼，连自己看到都会吓一跳，别说路过的人了。
叶落落放下了手中青花瓷，长叹了一口气，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稳住心跳。
她甩了甩已经有些酸痛的手，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抱起来继续走。
身后快速窜出个人影，拿着根拳头大小粗的木棍，对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打了下去。
叶落落只觉眼一黑，往前倾倒，没了知觉。
*
翌日。
大理寺少卿活捉女鬼的消息遍布全京城。
因着有醉酒的目击者，人传人，各种不同版本应运而生。
有的说这女鬼抱着个青花瓷，夜夜都在路上游走。
一旦遇上，她就会像杀猪一样，割喉取血。
还有的说青花瓷中装的其实是人的脸。
因为她自己脸上满是血污，死得太凄惨，所以遇上人就会问“你看到我的脸了吗？”，一旦回答，就会被撕下脸皮，收进青花瓷中。
……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人人口中可怕女鬼的叶落落，是被饿醒的。
一醒来，只感觉后脑勺钻心似的疼，想要动手摸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眼睛也被一条黑布紧紧蒙住。
不过这自顾不暇的时候，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变成鱼的周数呢？不会被当成死鱼埋了吧！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哎呀，天杀的，晕得我现在看东西还有重影……他娘的这鬼地方是哪？”
叶落落松了口气，庆幸这人没被当成死鱼埋了。
刚想张口回答，就听到他惊讶不已的声音传来：“你他娘是个什么东西啊？吓死人了，满脸的血像只红脸猴，身上也被绑得跟个多毛粽子似的，怎么，跟着这房子妖，连张人脸都混不到？只给你这张屁股红猴脸？”
“…………”
叶落落咬了咬牙。
至于吗？都喊破音了。
这么毒的嘴，早晚被人炖了。
她本来就因为被换了脸又着急又一肚子气，再听到他如此嘴贱的话，忍不住冷冷地答一句：“我特么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姑奶奶……”
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不对劲，她舌头也不利索了，惊恐道：“诶我去，我的嗓子……”
她彻底愣了，昨晚骂那只妖的时候都还是她原本的声音，怎么这才没过多久，就如同安小鸟喊宝娟的声音了？
叶落落不死心用力清了清嗓子，试着说了句“这声音是什么鬼”，才听到自己发出的前几个字，心就凉了，一阵无名火直涌上心。
她不仅变了张脸，居然连声音都彻底变了。
而周数却从她说话的调调中察觉有那么点熟悉。
他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一激动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接着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瓷器中的水由此冒出了好几个泡泡。
随着最后一个泡泡的破开，他发出的声音却也变了个彻底：“你不会是叶落落吧……我去，老子的嗓子……”
“……”
得，另一只安小鸟喊宝娟。
叶落落掐了掐眉心，有些头疼，正想张口表明自己就是叶落落。
然而喉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嗓子，原本说的话是“我就是叶落落”，却自动变成了乌鸦叫“我就是啊啊啊。”
她懵了。
周数也懵，愕然道：“我的天，你长得如此像猴，居然是只乌鸦精？”
听了这话，叶落落更火大，一时间情绪没控制住：“你才是乌鸦精，你全家都是乌鸦精，我特么是啊啊啊！我是啊啊啊……”
叶落落顿时反应过来了，嘴角不可控的抽动着。
想了想，把表明身份的话全都说了遍。
结果无一不例外，但凡带点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言语，都会变成乌鸦叫。
真秀。
难怪那只大妖会那么痛快放她走，且还表示想看戏。
这种戏要是不放在她身上，她恐怕也想看！
“难道你眼睛上之所以蒙着条破布是代表你瞎？但凡你那眼不当摆设，就能知道老子是在水里的，怎么可能是什么乌鸦精，我可是啊啊啊……诶我啊什么啊？我是啊！他娘的我是啊！”
水中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在水面破开。
周数张着嘴，鱼脸要裂开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开口所说的是鲤鱼精，是鱼，居然全都变成了乌鸦叫。
叶落落冷哼了声，在心中翻起无数白眼。
难怪能如此轻而易举就带他出来，原来是因为他在表明身份的时候也会这样。
不过她觉得估计不止这个原因，瞧着这毫不在意自己处境、张口就来话语，恐怕还因为这张欠嗖嗖的毒嘴。
她忍不住轻嘲：“你不也在乌鸦叫？不是在水里的吗？变品种成了乌鸦精？”
嘲弄的语气使得周数彻底炸了，一口气把各种想说自己是谁的话全都说了一遍。
结果听着自己满口的乌鸦叫，他声音渐小，沉默了下来。
直到闷着头思考了许久，想明白了，才低着声音解释：“都说了是在水里，怎么可能还是乌鸦精，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既然说我自己不行，那我试试说说你，你是啊啊啊……他娘的！”
果不其然，这彻底变了的声音，已经没办法说她的名字了。
得亏早就把他认出来了。
不然反应必定会跟他一模一样。
叶落落冷静了下来，声音既无奈又夹杂着些认真回答：“是，我就是你亲姑奶奶，其实我也是听到了你变化前的声音，所以才知道你是谁。”
“原来是这样。”周数叹了口气，往周边扫了一圈，十分疑惑：“那这是哪？看模样像是个牢房，我们怎么会跑到这来了？”
牢房？
叶落落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失去知觉之前，她被自己这张脸吓到，然后因为手酸想停一下，结果被人打了后脑勺带到了这。
如果是牢房，那现在她要么是各分区衙内的小牢房，要么就是大理寺中的牢房。
而她现在被捆得结实，凭着满是血可怕得要死的脸；各分区的小牢房应该不太会有这种胆子。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在大理寺……
那会是谁抓她来的？她所处的，又是在哪个牢房？
叶落落有些不好的预感，急着问了句：“真是牢房吗？什么样的牢房？你大致形容一下。”
“周围这些看起来确实是牢房，但不是啊……”周数才说了个季，听到是乌鸦叫，立马就换了种说法，“不是你夫君所设的那种牢房，而是中间有个大铁炉子，四周都乱哄哄的，又脏又臭，看起来……还挺像另一位大人手下的牢房。”
经他这么形容，叶落落大致上也猜到了是谁，还没开口向她确认，就听到有脚步越走越近的声音，她和周数连忙噤声。
随即，铁链摩擦着木头哗啦哗啦作响。
许临珏那欠揍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像人的母猴还挺能睡，居然到现在还没醒，诶这条鱼肚皮倒是翻回去了，看样是活过来了，还好当时没扔了，这想活就能活过来，必定是只妖，来人，一并装进铁笼子里，一起带进宫去跟皇上领赏。”
“世子爷，这东西不知是人是鬼是妖？贸然带进宫，万一惊扰了陛下，这……得不偿失，不如找两个人去镇北侯世子府去请世子妃一同进宫帮忙把把关，到时要是出什么事，咱们也好把责任推出去啊。”
许临珏一听有点道理，点头道：“行，正好听说季清宴这几日因长公主离京去了外地，并不在世子府，这回的功劳怎么都不可能会被他抢去，你现在立马去宫中请示陛下，一会儿我亲自带着这俩东西，一路展示着去他们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