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大厅◎
希思进入公寓,观察着客厅的陈列。
这间单身汉的住所面积不大，地面和墙壁看上去还算干净。客厅摆着两件破旧的单人皮沙发，中间有个木桌,上面凌乱地放着许多空瓶、罐子、盒子等等。
往里走是卧室和盥洗室,卧室的门敞开。希思瞄了一眼,发现床上和椅子上挂了几件褶皱不堪的衣服，似乎是还没来得及清洗。
“坐吧。”理查德将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腾出位置给希思。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东西？”希思坐进沙发,看着四周散落的各种各样的物件,感到有些惊奇。
除了桌子上，客厅靠墙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大陈列柜，透过玻璃,希思看见里面摆放了许多陈旧、古怪的物品。
“这些都是我用【戏剧之幕】收集到的。”理查德随口说道。他找出一个干净杯子,给希思倒了杯水。
“从死人身上摸到的？”希思挑了挑眉，注视他的眼睛。
“啧！”理查德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坐在希思身边。“别说的这么难听。我辛苦给他们挖掘坟墓,他们为了感激我,才会给我这些‘破烂’！”他挤眉弄眼地说,最后长叹一口气。
“摸出来的大都是些没用的破旧玩意儿,有些被我送还给死者家属,有的就被我带回来放在家里，久而久之就攒到这么多了……”
他忧郁地看着周围零散的物品，心里也十分发愁。
“你这象征还真适合掘墓人的工作。”希思感慨说。
“哼，每天跟尸体打交道，我感觉一点都不好！”理查德嘟哝着,“昨晚离开剧院我就回墓地加班去了,直到今天上午才回来休息！再这样下去,也许下一次埋的就是我自己咯！”
希思听着理查德的抱怨，眼睛盯着桌面的物品。
陈旧的钟表、首饰盒、破损的茶杯、长锈的黄铜铃铛……这些物品还真是各式各样，杂乱无章。
“你看中了什么？想要我可以送给你。”理查德在耳边说。
“不了。”希思抬起头，又朝身侧那扇巨大的玻璃柜看去，“柜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和这些不一样？”
“柜子里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把它们挑选出来，单独放在一起。”
理查德站起身，走到柜前拉开玻璃柜门。希思走到他身旁，跟他一起观看里面的藏品。
“这个小陶偶属于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是按照她的模样制作的；这辆马车雕刻得挺精巧，你看它的轮子还会动；还有这个，你看这件鼻烟盒是象牙做的……”
理查德叽叽喳喳地介绍他捡到的东西，脸上洋溢着孩童般快乐的光彩。
希思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玻璃柜里的藏品上。
理查德身上有一股矛盾的气质。他有时显得十分成熟，有时又像小孩一样天真童稚。
这种发现让希思有些惊异，同时心里又产生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为什么呢？希思轻轻皱起眉，脑袋稍稍倾斜了一下。他感觉不能再细想下去。
这时，他的眼角瞥见一个古怪的物品。
“这是什么？”他指着柜子右下角的一个灰扑扑的东西问。
“它好像是个酒杯。”理查德看了看，从架子上把它拿出来，递到希思手里。
希思接过酒杯，开始细细观摩。
酒杯是镀银的，但现在表面的银层都磨掉了，露出里面斑驳的铁皮。凑近一闻，这酒杯还散发出一股鱼腥味和腐臭味。
“为什么把它留在柜子里？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希思把玩着这盏酒杯，饶有兴趣地问理查德。
“我也不太清楚。”理查德思索了一会儿，“这酒杯是从一个老船长身上得来的。他上个月刚去世，已经活了九十五岁。听说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漂流，他的子女在墓碑前表现得很悲痛，讲了许多他的英勇事迹。也许我是受到这些故事的影响……”
“那这盏酒杯肯定是他航海时随身携带的。”希思笑着说。
“就像‘勇士的勋章’！”理查德咧开嘴笑了。
希思抬起眸子看了一会儿理查德，手里攥着那盏酒杯，像是在斟酌什么。
理查德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
“怎么？你对这盏酒杯感兴趣？”他笑嘻嘻地问。
两人的目光相遇。希思低下头，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确有些想要它。”他坦诚地说，目光低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停！”理查德打断他的话，伸手搂上他的肩膀。
“我也没那么喜欢它，如果你想要，我就卖给你！”他眼里闪着光，嘴角含笑地说。
“谢了，理查德。”希思微微一笑，“那你开个价吧。”
理查德用空着的手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那就要……两个月的蹭饭怎么样？”他瞟了希思一眼。
“如果你不干，那就一个月，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他露出一种肉痛的表情。
希思哑然失笑：“好，那就两个月。”
“太棒了！”理查德眼睛倏地亮起来。
收起酒杯，希思看向理查德：“接下来我们去干什么？”
理查德神秘一笑：“今晚我们要去一个好地方！”他露出那种奇怪而微妙的表情。
希思蹙起眉：“不是去找失踪的克莱尔么？”
“别急。”理查德故作高深地摆了摆手，“普通的方法我都尝试过了，现在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他的眼底突然变得有些幽深。
“好吧。”希思点点头，不再追问。他选择听从理查德的安排。
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满月。
月光下，希思和理查德站在一栋建筑物门口。
希思瞥了理查德一眼：“怪不得你不让我带上伊丽娅。”
“嘿嘿！”理查德羞涩地笑了笑，随后拉住希思就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希思就被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和脂粉味呛得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他看见大厅里热闹喧哗的场景。
大厅里摆放了许多桌椅、沙发，男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玩牌。他们身边簇拥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女人，有些侍候在一旁，有些依偎在怀里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
“哎哟，两位先生是生面孔，是头一次来‘莉莉丝大厅’吗？”
一个脸涂得发白、戴着金色假发的女人迎上来，脸上露出欣喜激动的表情。
理查德看着这个满脸皱纹的老鸨，彬彬有礼地进行自我介绍：
“是的，这位夫人，我和朋友来自帕布林格，前天才到达塞罗都。因为家族支持，我们想在这个城市经营一番生意，听说你这里十分热闹，就想过来结交些朋友。”
“呵呵，那你可算是找对地方了！”女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我叫伊丽莎白·沃茨，你们叫我沃茨夫人就行。”女人用扇子掩面而笑，接着就朝客厅里喊，“艾米丽！莱西！快过来！”
两个窈窕少女迅速从屋里走了出来。
沃茨夫人朝两位姑娘使了个眼色，随后又一脸媚笑地看向理查德和希思。
“两位先生，这是艾米丽和莱西，接下来就让她们陪你们去玩，怎么样？”
艾米丽和莱西站在两人面前，她们年纪轻轻，身材窈窕，腰肢纤细，长相都十分纤柔可人。华丽的裙子将她们衬托得骄矜优雅，脸上的脂粉也让她们的皮肤看上去异常光滑白皙。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艾米丽和莱西眨了眨眼，莞尔一笑，尽显诱惑。
“啧！”理查德抬起下巴，给出一个挑剔的眼神。“有没有更年轻纯洁的姑娘？”他对沃茨夫人说。
沃茨夫人一愣，随后又立刻绽开笑容。
“有的！有的！”她朝艾米丽和莱西挥了挥扇子，将两人赶走。“去把夏洛特和戴娜喊来！”她指挥说。
艾米丽和莱西不满地噘起嘴，但还是听话地转身离开。
沃茨夫人带两人来到一处沙发坐下，很快，两个娇弱的姑娘走到他们面前。
“理查德，这是夏洛特和戴娜，都才刚满十六岁，你觉得怎么样？”沃茨夫人笑着说。
“行吧！”理查德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塞给沃茨夫人，表达自己的满意。
沃茨夫人欣喜若狂地接过钱塞进怀里，立刻就站起身对夏洛特和戴娜耳语了几句。
夏洛特和戴娜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两人身侧。
理查德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夏洛特弯腰就要往他怀里靠。
“帮我剥几个葡萄。”理查德说。
“呃……好。”夏洛特直起腰，伸手将桌上的果盘拉到面前。
“多兰先生，你想喝酒吗？”戴娜坐在希思身边，怯生生地看着他，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邻家少女，但眼底却时不时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柔媚和算计。
“不了，戴娜。”希思僵直身体，摇了摇头，“我们聊会儿天就行。”他僵硬地说。
“呵呵，好！”戴娜捂唇轻笑，玩味地眨了眨眼睛。
理查德和希思所处的位置可以看见整个大厅的景象。两人坐在沙发上，以结交朋友为借口，慢悠悠地向夏洛特和戴娜询问大厅里宾客的身份。
时间缓缓流逝，大厅里依然欢声笑语、嬉笑连连。这里是温柔乡，男女夜夜笙歌，缱绻交欢，空气里总是充满纵欲和欢愉的暧昧气息。
“夏洛特，你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孩，为什么会呆在这里？”
理查德依靠他的天赋，很快将夏洛特和戴娜迷得无话不说。
夏洛特眼神一暗：“我从乡下来这里找工作，曾经当过女仆和洗衣工，但挣到的薪水微薄，根本无法养活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沃茨夫人。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反而十分幸福……”
“那些男人对你们好吗？”理查德接着问。
夏洛特低下头，表情有些难堪：“挺好的，虽然有些客人有奇怪的癖好，但看在沃茨夫人的面子上，他们不会太为难我们。”
“哼！”戴娜冷笑一声，表情有些讥讽，“‘莉莉丝大厅’已经够好了，能来这里的都是有钱男人。要是在别的地方，说不定一分钱都挣不到，还会被暴打一顿！”
夏洛特看着戴娜，欲言又止，表情有些责怪，似乎是在埋怨她不该说出这些内幕。
理查德轻声安慰两人，又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些不相关的事情。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厅里的男人走得差不多了，理查德和希思也起身准备离开。
“理查德，你们不在这里过夜吗？”沃茨夫人跑过来问。
“不了，叔父还在家里等我们。他非常严格，要是知道我们来这种地方，肯定会大发脾气。”理查德转过身说，微笑着告别，“再见，沃茨夫人，明天我们还会再过来。”
“好，好！”沃茨夫人摇着扇子，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容。
走出“莉莉丝大厅”，希思和理查德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今晚我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希思暗示地说。
“你怎么会这么想？”理查德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结伴，一人遇上情况，另一人还能去报信！要是只有我一个，肯定会被沃茨夫人拿捏住！”
“你很有经验？”希思捉弄他说。
理查德摸了摸鼻子：“都是以前的事了……”
穿过一个街道拐角，月光被挡住，两人在房屋的阴影下接着往前走。
“你怀疑少女是被拐卖到这种地方，才会带我来调查？”
“不完全是。”理查德想了想，说，“如果女孩被卖进妓/院，肯定会想办法求救，而不是没有任何音讯。失踪的女孩和夏洛特她们很相似，贫穷、身份低微、没有受到多少关注。在一些人看来，她们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年轻的容貌和生命力。”
“也许克莱尔永远也回不来了，其他的失踪少女也是。但我想查清真相，让这种事再也不发生。”理查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坚定而真诚。“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要多观察那些女孩，这样才能看清她们身边藏着什么危险。”
希思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知道。”理查德笑嘻嘻地说，“麻烦你再陪我几天，我很快就能融进这个圈子，让他们对我放松警惕。”
“好。”希思应允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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