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眼睛◎
下午的剑术课在艾凡的帮助下顺利过关。回到房间,希思在走廊上偶然瞥见乔的身影。
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希思想了想，最后还是来到乔的房间门口。
“乔,你在吗？”希思敲了敲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露出乔小小的脑袋。
“希思,有什么事吗？”乔面带疑惑。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镇上逛逛？”希思请道，“听说今天会有教会的修士过来,他们会驻扎在那座废弃的修道院。”
“真的吗？”乔捏紧门框,瞪大眼睛,被这个消息给惊讶住。
“嗯，我听奥利弗先生说的。”希思露出温柔的笑容，“奥利弗先生批准了我的出校申请,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乔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他的确被希思的话给打动了。
如果那些修士真的会去修道院，说不定就会发现修道院的异常。如果教会顺利解决这件事，那他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踌躇了一会儿,乔下定决心点头答应。
离开学院,希思和乔走在乡间小路上。
这次出门没有提前准备马车,希思和乔只能步行走去镇上。
微风穿越林间吹拂在脸颊上,两人并肩在道路上行走，很快就看见了修道院高高的屋顶。
“快看，乔，就快到修道院了。”希思侧头对他说。
“嗯。”乔攥紧手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扭头看见希思陪在他身边,心里便又涌上一股勇气。
走到修道院门口,希思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除了正中央身穿黑袍的教会修士，还有许多镇民聚集在修道院门口。
而在那些修士中，希思还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亚伯·邦布尔。
看见那张严肃端正的脸庞，希思回忆起他的身份。在男爵庄园里，亚伯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相见。
低头看着自己缩小的身体，希思心里思索着等会儿是否要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修士，难不成这座修道院要重新利用起来了？”一个居民小声问身旁的人道。
“谁知道呢？难不成是为了前几天的纵火案？”那人回答。
“布莱迪还没找到，镇子上可都人心惶惶，教会估计是为了安慰我们，才派这些修士过来吧。”有一人插嘴道。
镇民们看着那些修士议论纷纷，脸上止不住露出好奇、敬畏的神情。
不过他们的好奇并没有维持太久，过了一会儿，佩恩镇的镇长就站在修道院门口的台阶上，将这些修士此行的目的告诉了镇上的居民。
“佩恩镇的镇民们，这位是亚伯·邦布尔先生，这次教会派修士过来，主要是为了修缮修道院，以及寻找失踪的布莱迪，让我们欢迎他们的到来！”
镇长朝身边的修士绽开热情的笑容，下面的镇民也开始热情鼓掌，脸上也带着笑意。
等掌声结束，站在镇长身边的亚伯开始讲话。
“各位佩恩镇的镇民，大家好，此行我们来到佩恩镇，最重要的任务是帮助小镇再次恢复和平。前几天的纵火案教会也收到了消息，布莱迪一天没被抓到，镇上的居民就一天不得安宁。”
“因此，在佩恩镇停留的这段时间，我们会为逝去的死者祈祷，同时帮助寻找失踪的凶手。相信在我们和镇民的齐心协力下，佩恩镇一定能变得像从前一样幸福安宁。”
听见他这番真诚的话语，镇民们都发出热情的呼唤和掌声，脸上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真厉害。”
看见亚伯凭借一段话就让镇民们的情绪变得高涨，希思也不由得感慨。看来在这个世界，这些居民对于修士和教会真的十分信任。
等讲话结束，人群逐渐散去，亚伯带着修士们走进修道院。
“走吧，乔，我们进去看看。”希思拉住乔就朝门口走去。
“啊，我们就直接这么进去吗？”
乔畏畏缩缩地看着敞开大门的修道院，内心感到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我认识亚伯·邦布尔先生。”
希思朝乔笑了笑，随后拉着他直接跑进修道院。
修道院被简单打扫过，此时看起来圣洁而又肃穆。希思和乔的出现引起了修士们的注意，但还未等他们开口询问，希思就直接说道：
“邦布尔先生，好久不见，我是希思，你不认识我了么？”
看着面前面容精致的小少年，亚伯·邦布尔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他和罗恩联系过，因此知道希思和艾凡变成学生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报社的人。
“希思，你怎么会在这里？”亚伯顺势问道。
“我和艾凡最近到了洛夫格罗夫学院上学，今天我是和朋友一起来镇子上逛逛，没想到正好看见了你，真巧啊！”
“是挺巧的。”亚伯礼貌地点点头。
“这位是乔·盖斯特，是我的朋友。”希思介绍道。
“你好，我是亚伯·邦布尔，是这次佩恩镇之行的负责人。”看着乔，亚伯的眼里也带着几分审视。他已经听罗恩说过关于乔的事。
“你、你好，邦布尔先生。”被亚伯打量，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邦布尔先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看着周围的修士在墙壁上摸来摸去，希思假装好奇地询问道。
“这是在寻找值得修缮的地方。”亚伯解释道，“修道院年久失修，这次我们会找出需要修理的地方，然后安排人过来维护。”
“原来是这样。”希思点了点头，“那我们能在这里参观一下吗？”
“可以。”亚伯允许道。
得到许可，希思和乔就在修道院里闲逛起来。
“乔，你先去参观吧，我有些话想和邦布尔先生说。”
在修道院里转悠了一圈，希思决定让乔一个人呆一会儿。
“好的。”乔乖顺地点了点头，但捏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紧张。
希思假装没有察觉，转身径直朝亚伯走去。
“邦布尔先生，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走到亚伯身边，希思直接开口询问。
“目前还没有。”亚伯面容严峻，“我们今天中午到达佩恩镇，一批人跟镇上的青年一起去寻找布莱迪的下落，剩下一批则跟我留在修道院。”
“然而这里竟然察觉不到一丝诡异的气息，这说明那个源头十分隐蔽，甚至很有可能会自主移动。”
“会自主转移？这样可就麻烦了。”希思轻轻蹙起眉。
如果那个造成异常的源头会移动，那么它很有可能在影响到布莱迪后，又移动到了其他地方。
“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布莱迪。只要找到他，依靠教会给出的道具，就能知道他到底遇见了什么。”
正在希思和亚伯谈话的时候，乔独自在大厅里乱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正中央的圣坛附近。
看见那座尊贵华丽的圣坛，乔心里不知怎地生出一股阴冷。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胆怯地朝四周看去。
希思和邦布尔先生在不远处，周围还有穿黑袍的修士，他们稍微给了乔些许安全感。
那天晚上的记忆像蒙了层雾般模模糊糊，但乔还依稀记得他听见圣坛里传出过某些声音。
他咽了口唾沫，想朝圣坛那边走，可是越靠近圣坛，他就越害怕，最后只好呆呆地站立在距离圣坛不远处。
“怎么了？”
一个修士发现了他的异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
乔吞吞吐吐地说不清话。
修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圣坛，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
将乔留在原地，这位修士喊来其他人，然后一起围在圣坛附近。
“这座圣坛可能有异样。”修士对其他人说。
众人微微提高了些警惕，在检查的时候也更加细致小心。
希思和亚伯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止谈话走了过来。
看见修士们在检查圣坛，希思略一思索，提脚走到他们身边一同朝圣坛内看去。
这座圣坛周身有一圈烛台，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台座。台座四周围绕着一圈金色的浮雕壁带，是由许多小的雕刻石板拼接而成。只不过因为年久失修，这些雕刻石板已经破碎，露出细小的孔洞和缝隙。
希思靠近台座，慢慢弯下腰，将脸凑到那些雕刻石板前。
“发现了什么？”亚伯问其他修士。
“还没有。”修士们都皱起眉。仍旧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的确很奇怪。
希思触摸上台座四周嵌刻的石板，这时，站在旁边的乔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啊——”
众人立刻抬头朝他看去。
“乔，你看见了什么？”
希思立刻直起腰，直勾勾地看着乔。
“眼睛，我看见圣坛上到处都是红色的眼睛……”
乔哆嗦着，脸色惨白，脑子里一片混乱。
天呐，他刚刚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那座圣洁的祭坛上一下子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球，当他看见它们的那一刻，它们也都转动着，全部朝他看过来。
那副场景太过骇人，由于极度的惊恐和敬畏，乔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睛？”希思诧异地低下头，他刚刚一直盯着祭坛，根本没看见乔说的那些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思垂眸陷入思绪中，刚刚他一摸上石板，乔就发出了尖叫。
摸上？
希思心里微微一震，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原来是这样。看着手心里的金色丝线，希思心里闪过一丝了然。
用手重新触碰到石板，希思看见乔的身体再次哆嗦了一下，希思知道他是又看见了那些诡异的红色眼球。
“乔，你现在又看见它们了吗？”希思问。
“嗯…嗯……”乔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带着些许呜咽。
“你仔细盯着它们，然后将你看见的描述出来。”希思接着说。
“我、我……”乔咽了口唾沫，想要说“我做不到”，可是当他看见希思坚定的眼神，以及亚伯和修士们的目光时，这句话就到了嘴边却难以开口。
“那、那我就尝试一下。”最终，乔鼓起勇气回答。
“好。”听见他这句话，希思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圣、圣坛到处都是眼睛，是红色的眼球，密密麻麻的。”乔哆嗦着开口。
“它们是活的吗？”
“是、是的，它们会转动。”
“它们在盯着哪里？”
“在、在盯着我……”乔面如死灰地说。
“乔，你走到邦布尔先生身边去。”乔听见希思这么说。
“好、好的。”乔吞了口口水，蹑手蹑脚地走到亚伯旁边。
“现在那些眼球在看着哪个方向？”希思继续询问。
乔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这次，他看见有一小部分眼球还是盯着他，但是其他的却仍然看着他刚刚站立的方向。
这、这是怎么回事？乔心中诧异，立即说出这个发现。
修士们朝乔原本站立的位置看过去，在那个位置后面，有一根靠近修道院大门的立柱，连接地面和高悬的穹顶。
亚伯脸色严肃，带领一部分修士走到那根立柱附近。
“这里之前检查过，没有发现异样。”一个修士开口，刚刚是他检查这个范围。
“将这根柱子拆开。”亚伯吩咐道。
“邦布尔先生。”看着修士们拆卸立柱，希思离开圣坛，走到他身边。
“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亚伯问。
希思没有回答，只是抿住嘴唇看着修士们的动作。直觉告诉他，这根柱子里可能埋着什么不详的东西。
果然，当一个修士剥开一块浮雕碎片，他看见柱子表面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庞。
这位年轻修士吓得手一抖，碎片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注视着那张镶嵌进柱子里的脸庞，脸色都有些难堪。
“怎么会——”
乔深吸一口气，忽然感到头晕，趔趄了一下。希思急忙扶住他，帮助他站稳身体。
“希思……”乔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不用说了。”希思制止他，揉了揉他的头顶，“你做的很好，已经结束了。”
“是吗…”乔靠在希思怀里，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他拼命想忍住泪水，可是怎么都忍不住。最后，他索性用双手捂住面孔，任由泪珠从他纤细的指头缝里一滴又一滴地流淌而出。
揽住乔，希思目视着面前的立柱，这根立柱表面的雕刻都已经被打碎，裸露出里面凹凸不平的石块以及两具瘦小的尸体。
这两具尸体的身份不言而喻，他们站立在柱体表面，仿佛天生就和它长在一起。
尸体表面看不出一丝伤痕，但是那两张脸庞的眼眶处却是凹陷下去，里面的眼球不翼而飞。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亚伯他们负责，希思带着乔走出修道院，跟他一起往回走。
在回去的路上，乔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然后他慢慢地将那一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希思。
“我很抱歉，是我太懦弱了，没能说出真相。”乔哽咽着，眼睛红彤彤的。
“但是你今天做的很好。”希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结束了，乔。”
“不，还没有结束，镇子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乔的眼神黯淡。
虽然希思劝他说都已经结束了，可是他心里仍旧忐忑不安，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这些事就交给那些大人去办吧。”希思温柔地抱了他一下，将他送进房间。
“嗯、嗯。”乔勉强地笑了笑。但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终于讲出了这件藏在心底的事，他以为自己会感到轻松，可是当他真正看见那两具尸体时，他的悲伤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更加强烈。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打开门，希思就看见艾凡坐在床上冷冰冰地打量着他。
“怎么了？”
希思脱下外套，不紧不慢地问。
“你干什么去了？”
艾凡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看了希思一眼，目光凶神恶煞，让人费解。
“我和乔去镇子上逛了一圈。”希思如实回答。
“为什么要带他出去？”
艾凡微微皱眉，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表情。
“我只是再带他去修道院一趟。教会的修士已经过来了，我觉得乔在那种情况下会更愿意说出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愿意把秘密说出来，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这就是你带他出去的原因？”
“是的，只不过结果和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希思坐在椅子上，捏了捏鼻梁，心里有些苦恼。
他本以为在修道院，乔帮助修士们找出诡异的源头，心里就能彻底够放下这件事。可是源头并没有找到，他们反而发现了那两个学生的尸体。
虽然这也算是“一个结果”，但是这样的结果对乔来说无异十分残忍。
“你们在修道院干了什么？”
看见他这副惆怅的样子，艾凡向前倾着身子，声音变得稍稍有些柔和。
“乔看见修道院的圣坛和立柱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球，但是我和那些修士们都看不见。当我们拆开修道院的立柱后，发现那两个失踪学生的尸体在里面，但他们的眼球却不见踪影。”
听完希思的讲述，艾凡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不喊我一起？”
希思听见艾凡这么问。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希思犹豫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喊你，只是……你白天说的那些话让我以为你不太愿意和乔接触。”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艾凡耸了耸肩，伸手抓了一下头发。
“怎么对待乔是你自己的事。”
“以后不要独自行动。”
希思听见艾凡留下这么两句话，然后就若无其事地侧身背对着他。
“我知道了。”
看着他闹别扭的背影，希思弯起嘴角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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