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消隐脸色一变, 得意的表情仿佛被冻住似的,不可置信看向鹿厌,欲追问有关谢时深所提喜欢之事。

  但鹿厌却因谢时深所言而着急, 根本顾不上齐消隐。

  短短一句话,令两人兵荒马乱。

  鹿厌边反思自己不该只惦记去玩, 边急着解释自己不是嫌他烦,“世子,我只是担心你劳累过度, 并非是嫌弃,世子若是累了, 不如、不如我们歇会儿再玩。”

  谢时深缓慢摇头, 惜字如金道:“不好。”

  鹿厌:“......”

  糟糕,世子心, 海底针,肯定是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齐消隐见状忍无可忍,也由不得谢时深这般折腾人,索性挑衅道:“既然谢公子不想歇着,不如随我们去玩会儿?”

  鹿厌被两人夹在中间,左右劝说:“要不算了.....”

  但是被谢时深打断道:“可以。”

  短短两个字,让鹿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手忙脚乱问道:“那、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齐消隐说:“前方有擂台比拼,赢了有奖励,嘴适合你我这等精通武功之人。”

  鹿厌神情一喜, 当即来了兴趣,连连点头同意此行。

  不过他还惦记谢时深身子疲乏, 这等耗费体力之事, 担心谢时深吃不消。

  谢时深不欲扫他兴,明知齐消隐刻意为之, 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体贴说道:“此地鱼龙混杂,其实你不必在意我,但你切记莫要受伤。”

  鹿厌一听,没想到世子还关心自己,而自己只顾着去玩,实在罪大恶极。

  罪恶感加一。

  他为难看着齐消隐,一本正经解释说:“齐大哥,我家主子柔弱不能自理,我得保护他。”

  “什么东西?”齐消隐难以置信看了眼健康的谢时深,“他柔弱不能自理?!”

  鹿厌认可点头,心想即使要玩,也要时刻记挂主子,毕竟这样好的饭碗天下难找。

  他往谢时深身边挪去,贴着手肘说:“公子放心,我保护你。”

  齐消隐提着东西的双手紧握成拳,被气得气得险些吐血。

  从谢时深叹气起,他便开始反复思考谢时深的行为举止,说来古怪,谢时深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偏偏寻不到一点破绽,到底如何把小鹿吃得死死的呢?

  简直岂有此理了。

  谢时深垂眸看向贴在身侧之人,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随后朝齐消隐道:“走吧,齐公子。”

  齐消隐见两人紧贴,不满哼了声,提着大包小包为两人带路。

  谢允漫和杨承希在前方围观比试,柳六和侍卫偶尔被他们推去参与夺奖,半个时辰下来,几人手里全是战利品,惹来不少人艳羡的目光。

  鹿厌和他们汇合时,怀里抱着谢时深和齐消隐买的食物,三个人六只手提满了东西,轰轰烈烈却又十分滑稽,尤其是谢时深,虽然冷着一张脸,但有关鹿厌的东西一样没少拿着。

  恰好谢允漫逛累了,不由垂涎起鹿厌手里的美食,伸手去拿他右手攥着的肉丸子。

  不料手背一疼,她抬眼看去,发现是谢时深动的手。

  “大哥!”谢允漫闹道,“做什么打我?”

  谢时深拿走齐消隐买的酥饼,塞到她的手里,“吃这个。”

  谢允漫莫名其妙接过,“有何不一样?”

  几人面面相觑,杨承希率先看出不妥,连忙转移话题说:“我们玩累了,不如找地方坐下如何?”

  谢允漫拿起酥饼对付一口,点头赞同他所言,可当他们把视线投向谢时深等人时,却徒剩一片沉默。

  杨承希干脆挑了个能拿主意的人问:“小鹿,你觉得呢?”

  鹿厌倒不累,整个人还精神抖擞着,很诚实道:“我还想去玩。”

  齐消隐立即接话说:“我带你去。”

  但鹿厌左右看了看,苦笑道:“可是,你们给我买了太多东西。”

  来时路上,只要他随口提到之物,下一刻便会出现在眼前,谢时深和齐消隐财大气粗,有种但凡路过之地寸草不生的错觉,横扫了整条街,现下两只手都提不动了。

  他不想提着这些东西玩,太累了。

  杨承希回首给侍卫递了个眼神,侍卫手脚麻利没收了他们的东西。

  随后见杨承希笑道:“喏,这不就没有了,你们三人继续玩。”

  两手空空的鹿厌:“......”

  谢允漫提议去茶楼歇脚,茶楼下方设有擂台,此刻正比试着箭术,既能方便他们休息,也能看比试消遣。

  等安置好一切后,杨承希趴在美人靠上,望着楼下啧啧称奇。

  谢允漫正消灭着美食,见状靠上前问:“发现什么好玩的?”

  杨承希接过她慷慨分享的食物,指着擂台的三人说:“你看他们两人,像不像小鹿的左右护法?”

  谢允漫顺着视线看去,发现他所指的护法乃谢时深和齐消隐。

  杨承希偷笑两声道:“你大哥要完了。”

  谢时深扭头问:“此话怎讲?”

  杨承希道:“他要坠入爱河咯。”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各色花样层出不穷,即使深夜降临四周依旧灯火通明,人人沉醉在热闹的氛围中不可自拔。

  箭术比试无非是射靶,命中靶心最多者获胜,奖励品是外邦风笛一支,每当台上者胜出,台下能继续挑战,直至胜者出现。

  风笛在民间虽不常见,也并非什么奇珍异宝,但样子奇特引得青睐,众人更多图的是重在参与。

  毕竟有一手好箭术已是罕见,能目睹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更是难得。

  好比此时,鹿厌经过几轮挑战已经一骑绝尘,擂台四周挂满灯笼,将他照得光彩夺目,令围观之人忘却他的箭术,沉醉在他获胜的笑容中。

  铜锣连续敲响,掌柜为他招揽对手上台,片刻之后,见一身形粗犷的男子踩上阶梯,男子一袭无袖麻衣,露出黝黑结实的臂膀,头上绑着黑色抹额,看样子是常年出门在外的猎户。

  掌柜问他想要挑战多少靶,猎户比了个十,鹿厌表示无异议,片刻后小厮准备就绪。

  由鹿厌先拉弓,十靶下来全中只有八个,相比过去挑战的普通百姓,他的成绩称得上出色。

  但此时他面对的是猎户,能否守擂不得而知。

  围观之人渐渐增多,有的是冲着鹿厌的皮囊而来,有的则是为目睹箭术比试。

  猎户接过弓箭熟悉一番,之后把一旁站着的鹿厌撞开,对准箭靶一顿射。

  谢时深和齐消隐离得擂台近,但无人敢靠近他们身旁,尤其在鹿厌被猎户撞开时,两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场比试不出所料,猎户以九靶拔得头筹。

  四周一片唏嘘,掌柜见鹿厌输掉时柔声安慰两句,但鹿厌却不以为然,丢了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他对射箭并不精通,技不如人罢了。

  谁知掌柜安慰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阵压迫感卷席而来。

  众人转眼看去,瞧见齐消隐率挤掉欲往前的谢时深,随后像一阵风似的卷上擂台,昂首挺胸站在鹿厌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杀人。

  掌柜见状颇感压力,声音不自觉变小,“这位、这位客官,你是要打擂台吗?”

  齐消隐朝鹿厌咧嘴一笑,转脸对掌柜冷声说:“对,把弓箭取来,老子现在强的可怕。”

  敢欺负他的小鹿,简直找死。

  鹿厌未料他会上台,想劝他重在参与,不要为难老百姓。

  但齐消隐坚持说道:“今天我要赢下风笛送给你。”

  鹿厌本想摆手拒绝,可想到杨承希会吹笛子,平日他待自己极好,若能赢下送给他也未尝不可。

  掌柜招手让小厮准备箭靶,鹿厌则走下擂台,蹦蹦跳跳来到谢时深面前。

  “公子我回来啦。”他对谢时深展颜道,“让公子见笑了,没拿下风笛。”

  谢时深抬手将他额前的褐发拨开,温声对他说了句话,谁知人群中响起吆喝,淹没他所言。

  无奈之下,他只能低下头,附耳问道:“你想要那风笛吗?”

  鹿厌听清楚后点头,也贴着他的耳边说:“喜欢。”

  与此同时,擂台上的齐消隐准备就绪,想让鹿厌给自己打气,结果入眼看见台下两人窃窃私语,贴得相当近,又身着相同颜色的衣袍,不知者还以为两人关系亲密。

  齐消隐顿时醋意大发,打算速战速决处理掉猎户。

  最后的结果也如他所愿,猎户意气风发上台,结果狼狈不堪离开。

  因为齐消隐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不仅如此,还将猎户的撞下擂台,也算是为小鹿报仇了。

  欢呼声接二连三,百姓驻足围观,纷纷为齐消隐鼓掌。

  掌柜继续招揽对手,但却无人敢挑战,甚至有人催促掌柜把奖励给齐消隐。

  “且慢。”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我来试试。”

  齐消隐转眼看去,发现来者竟是谢时深。

  鹿厌连忙拉住他的衣摆,“公子,你去哪?”

  谢时深轻轻拍他的手,淡淡笑道:“我把风笛赢给你。”

  鹿厌怔愣须臾,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擂台,不理解为何他还要去,毕竟齐消隐也要赢给自己,不都一样的吗。

  呼喊声引得茶客投来视线,杨承希几人吃得正欢,听见动静后朝栅栏靠去,当看见擂台的两人时满眼惊诧,连忙招手让谢允漫围观。

  擂台上,齐消隐把玩着弓箭,依旧是目中无人的模样,睨着谢时深的一举一动,轻蔑道:“我说谢公子,你若是不会射箭的话,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谢时深平静扫他一眼,垂头端详掌柜送来的弓箭,拿起一支羽箭在手,动作生疏摆弄着。

  齐消隐见状嘲笑两声,挑眉道:“要不你把小鹿让给我,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赢,你看如何?”

  谢时深道:“不必。”

  齐消隐嗤了声,笑他不自量力。

  台下的鹿厌紧张握着袖口,目光一直落在谢时深身上,看着他生硬拉开弓箭时眉心一跳,内心来回挣扎后,终于忍不住走上擂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至谢时深面前。

  见他出现,谢时深似乎并不意外,眼底带着点点笑意问:“怎么来了?”

  鹿厌握着他拉弓的手,很认真说:“我想教教你。”

  谢时深神情怔了下,清了清嗓子掩饰难堪,眼底带着感谢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鹿厌摇头说:“不麻烦的,一下子就能学会。”

  说罢,他侧目瞥了眼咬牙切齿的齐消隐,专注听着鹿厌指教。

  掌柜请齐消隐先发箭,将谢时深和鹿厌安顿一侧,给足他们时间去学习。

  奈何齐消隐不给机会,连发九支箭全中靶心,箭矢刚中靶心,那厢羽箭又上手,速度极快。

  直到最后一支箭将要射出,他全神贯注盯着箭靶,突然听见侧方传来的动静。

  谢时深见鹿厌教得手忙脚乱,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只好说道:“要不你抱着我。”

  齐消隐一听鹿厌要拥抱,倏地分神扭头看去,结果鹿厌只是抱着谢时深的手臂,而非身子。

  当齐消隐提心吊胆收回目光时,岂料手臂一晃,羽箭脱手而出,毫不留情落在箭靶上。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叹息声,原来这一箭射偏了,离靶心有半指距离。

  谢时深抬眸扫过箭靶,似笑非笑看了眼齐消隐。

  齐消隐:“......”

  好脏的战术。

  十箭结束后,掌柜上前提醒谢时深比试。

  鹿厌为他感到紧张,为了公平起见不能相助,只好松开他的手臂,紧握双手为他打气道:“公子加油!”

  齐消隐见他为谢时深打气,嫉妒得双眼猩红。

  谢时深颔首应下,但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鹿厌闻言上前查看,发现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割伤了,虽然伤口真的很小。

  那厢齐消隐想探头过来查看,但被谢时深错身挡住,让他什么都没瞧见。

  “没事。”谢时深为了让鹿厌看清楚,把手指抬高一些,嘴上还不忘安慰他,“虽然有点疼,但是你别担心。”

  鹿厌得知他喊疼后,快速梭巡四周,发现不远处有药铺,“公子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谢时深知道他去买药,也不拦着,便道:“好,我会等你回来的。”

  话落,鹿厌快速朝人群中挤出去,疾步奔向药铺的方向。

  谢时深目送他离开后,眼神掠过茶楼上趴着围观的两人,执起一支羽箭在手,按照鹿厌教的方式拉弓。

  茶楼的栅栏处,杨承希也为谢时深捏一把汗,“看来楚今必输无疑了。”

  谢允漫语气幽幽,“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