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瞪大双眼, 小脸上挂满了震惊。

  这是要做什么啊,此人不和谢时深相亲,为何就霍霍起自己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 这算不算完成了任务呢?

  当他还在纠结如何化解眼前的状况时,莫名觉得背脊发凉。

  鹿厌回头看去, 入眼发现谢时深神情冷冽,炎炎夏日,看得鹿厌仿佛置身在冰窖里头, 浑身起鸡皮疙瘩。

  齐消隐的手掌收紧些,紧张等着鹿厌的回答, 怎料下一刻双手被拨开。

  鹿厌迅速后撤两步, 和他拉开距离,场面又变作了三足鼎立。

  齐消隐低头, 满眼失望看着空落落的掌心。

  四周众人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吃着他们提供的瓜。

  鹿厌先是朝齐消隐躬身行礼,起身后道:“承蒙齐大哥青睐,但我心有所属了。”

  齐消隐一听,转眼便朝谢时深看去,见他仍旧一副有恃毋恐的模样,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却还是让鹿厌念念不忘,他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嫉妒的同时还想着争取一番。

  他不死心指着谢时深,对鹿厌问道:“这就是你的心悦之人?”

  鹿厌不欲与他继续纠缠, 眼下见事态闹得也足够大了, 杨承希所教有限,实在灵感枯竭不知如何接着演下去。

  局面陷入僵持之中, 鹿厌悄悄瞥了眼谢时深,犹豫片刻选择点头,回道:“不错,是他。”

  谢时深负手站在原地,闻言抬了抬下颌,端着身子瞧着满不在乎,但眼底的寒芒褪去几分,又化作平日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齐消隐无法接受他的堕落,痛心疾首道:“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谢时深觉得这话耳熟,压低声故意说给鹿厌听,“他适才也这般与我说”

  声音虽小,但齐消隐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瞪他一眼欲解释时。

  却见鹿厌挪着脚步走到谢时深的身边,自顾自抱住他的手臂。

  众人目睹着鹿厌的一举一动,好奇他接下来会如何做,连谢时深也偏头扫向臂弯,注视着他的每寸动作。

  见状,远处角落吃瓜的两人颇为激动。

  谢允漫拼命拍着杨承希的手臂,紧张兮兮说:“鹿哥和大哥牵手成功了!”

  杨承希满意点头道:“你哥手段了得,将人拿捏得死死的。”

  “胡说。”谢允漫偏头看他,“大哥乃端方君子,才不会耍手段”

  杨承希轻哼道:“别被男人虚伪的外表骗了,小丫头。”

  其实鹿厌是无计可施,又念着任务赶快结束,唯有学着小说里的桥段,生疏依偎在谢时深的胸膛,见谢时深并未推开自己,索性寻个舒服的姿势贴着。

  他瞧着一往情深之状,抓着谢时深腰间两侧的衣袍,打算拒绝齐消隐的示好,生怕再拖下去,谢时深会不满自己的办事效率。

  鹿厌装模作样清嗓子,抱紧谢时深强调说道:“我喜欢他。”

  话音刚落,他感觉紧贴的身子突然僵了下,并未留意头顶落下的目光。

  谢时深垂着眼帘,看着贴在胸口的脑袋,姿势生硬地蹭着,脸颊为数不多的软肉挤兑出来,像颗丸子露陷似的,跟随喋喋不休的嘴巴而动。

  虽隔着衣袍,谢时深却隐约感觉到怀里人的温度,他的呼吸不自觉变轻,视线被扑闪的乌睫所吸引,几绺细软的褐发飘落在手背,扫得他的皮肤生痒。

  他忍不住避开褐发的骚扰,将手伸向鹿厌的腰间,把人虚虚搂在怀中,瞧着两人如胶似漆。

  这一刻,齐消隐明白失了机会,欲上前挣扎一番,只见谢时深低头和鹿厌交谈起来。

  谢时深道:“站久了有些累,能劳烦你扶我一下吗?”

  说话间,他显露几分虚弱,不偏不倚往鹿厌靠去,让鹿厌本就不堪重负的身躯雪上加霜。

  实际上,外人若不细看,只会觉得他们不顾脸面,众目睽睽之下秀着恩爱。

  鹿厌得知主子不适,连忙伸手扶着他,原本抓着衣袍的手变作搂抱,抬眼发现他半阖眼帘,神情倦怠无力,不像假的。

  怎么从前没注意主子这般弱不禁风?

  “世子。”鹿厌不免着急,紧紧抱住他,一刻都不敢撒手,“我现在马上扶你回去。”

  说罢,他无视齐消隐的挽留,带着谢时深离开了广和楼。

  鹿厌的脚步走得极快,谢时深则不慌不忙拖着脚,将手搭在鹿厌的肩上,侧目看了眼气急败坏的齐消隐,最后被鹿厌扶上了马车。

  这厢遭到拒绝的齐消隐穷追不舍,然而,刚踏出广和楼就被绊住了脚。

  他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两人,细细端详后说:“离王?”

  眼看马车消失在街上,他顾不上周旋,拔腿就想去追马车。

  结果被杨承希命令家仆拦下,转眼朝身侧的谢允漫看去,示意她行动。

  谢允漫双手抱臂,借杨承希给的底气撑腰,摆着气势汹汹的架势帮忙断后。

  她昂首挺胸说道:“这位公子,本姑娘劝你死了这条心,若你还追着楚公子不放,我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齐消隐被迫目送谢家的马车离开,急得对空气一顿拳打脚踢。

  他睨着拦路的两人,忍无可忍道:“谁要楚公子了,老子要那只鹿!”

  谢允漫愣了下,“鹿?”

  杨承希思忖须臾,明白他话中所指,遂道:“你说,你要鹿厌?”

  齐消隐得知全名,凝视面前两人说道:“原来他叫鹿厌。”

  杨承希和谢允漫对视一眼,回道:“你不是出来追马车的主人?”

  齐消隐双手紧握成拳,若非碍于身份有别,他恨不得把面前两人丢出十万八千里远。

  他憋着一肚子气解释道:“我虽不知世子此行目的何在,但方才你们或许也瞧见了,我们没看上对方。”

  谢允漫道:“所以你真的看上鹿哥?”

  见她光明正大发问,齐消隐的耳根泛红,诚恳点头承认。

  不料听见谢允漫轻声一笑,引得其余人的注视。

  谢允漫知晓他不惦记大哥,心里也松了口气,便道:“也对,我看你二人过于强势,实在不能勉强,何况鹿哥长得好看,难为你心动还被拒绝。”

  杨承希失笑一声,伸手拍了拍齐消隐的肩膀,心想别拆了老子磕的鸳鸯,随后敷衍一句道:“加油,没用的东西。”

  齐消隐:“......”

  谢允漫见他失落,实在觉得痴情人可怜,想到鹿厌只身一人,整日被大哥欺负也不吐苦水,若有人相护总归是好事,便打算成人之美。

  她安慰说:“别失望,未必没有机会。”

  齐消隐烦躁抓了把头发,“人都跑了!”

  谢允漫劝他莫急,“只要你不对我哥有心思,我大发慈悲帮你一把又如何。”

  杨承希一听,立即阻拦说:“万万不可!”

  奈何他们一拍即合,唯有他无人搭理。

  车轮辘辘,碾过京都繁华的街道,扬起一阵粉尘,人声鼎沸隔绝在外,车厢两人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谢时深虽缓和了脸色,但看起来和往常无异,每每直视旁人时,总能令人倍感压迫。

  尤其今日擅自行动的鹿厌,此刻坐如针毡。

  他就差没有缩在角落面壁思过,眼神四处乱飘,完全不敢直视谢时深。

  直到马车远离拥挤的长睫,车外只剩行驶声。

  谢时深打量他不知所措的神色,欲安抚两句,“这次任务......”

  话音未落,鹿厌扑通一声滑跪在他脚边,打断道:“世子,属下错了!”

  谢时深:“......”

  他凝视着鹿厌,猜想此举有关私自行动一事,今日的结果虽差强人意,但闹得架势也足够大,于他而言无功无过。

  但他瞧见鹿厌既主动认错,便顺着话问道:“错在哪了?”

  鹿厌拽着衣角,左思右想道:“错在没有主见。”

  他就不该听杨承希和谢允漫胡说八道。

  谢时深轻抬眉梢,“可我瞧着并非如此。”

  鹿厌倏地抬头看他,“世子此话怎讲?”

  谢时深稍微朝前压下身子,淡漠望着他懵懂的双眼,慢条斯理道:“先前是情夫,上回是父子,今日是兄弟,你的花样倒是层出不穷,难不成次次都与旁人有关?”

  鹿厌躲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任务需要嘛......”

  谢时深目不转睛看着他,续问:“那下回又是什么?”

  鹿厌把头埋在身前,眼观鼻鼻观心,“下回、下回还没想好,一切听世子的。”

  谢时深语气微扬,“哦?”

  鹿厌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看向谢时深,绞尽脑汁思考说:“要不叫、叫相公也行......”

  闻言,谢时深眸色一沉,交叠身前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车厢中沉默良久,鹿厌感觉气氛压抑,险些喘不上气。

  正当他打算换个称呼,突然听见谢时深问道:“你可知此言乃是夫妻之间所用?”

  鹿厌连连点头,心想只要任务所需,莫说是相公了,喊爹都行。

  谢时深俯身问道:“那你为何还唤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