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和谢允漫相视一眼,对谢时深这位相亲对象表示满意。

  此人身着蓝袍,儒雅端正,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成熟的气质,面容姣好身姿修长,瞧着像是知识渊博的才子。

  鹿厌听见耳边传来嗑瓜子的声音,转头看去,发现谢允漫轻车熟路捏着瓜子,目不斜视盯着相亲的两人。

  谢允漫微眯着眼说:“鹿哥,此人瞧着比大哥年长,莫非他们会是黄昏恋?”

  鹿厌愣了下,“小姐,瓜子可以乱磕,鸳鸯不能乱磕。”

  谢允漫无所谓说:“无妨,我昨日已经吩咐了刘管家,若此人不合适,会尽快给大哥安排相亲,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刘管家做不到的。”

  鹿厌:“......”

  他该不该适当阻止一下?

  一炷香过去,小二匆匆上楼,给角落的两人送来新的瓜子,期间鹿厌并未收到解围的信号,反倒打着呵欠,托腮望着他们谈笑风生许久。

  谢允漫则边磕瓜子,边细细打量精英美男,在鹿厌端起茶杯抿去一口后,突然见谢允漫将瓜子丢下。神情凝重盯着相亲的两人。

  鹿厌快速转眼打量一圈,发现周遭风平浪静,一片和谐,并无任何异常,遂朝谢允漫问道:“有料到?”

  谢允漫啧啧两声,柳眉皱起说:“不对劲。”

  鹿厌又转头定睛看了片刻,一头雾水道:“哪里不对劲,他们所言很正常。”

  谢允漫疑惑看他,“你如何得知?”

  鹿厌仔细端详精英的唇语,解疑道:“精英说自己事业有成,问世子能否为自己相夫教子。”

  让世子做贤内助,听起来倒是意外,鹿厌心想,如此一来,也省得自己担心主子的安危。

  但是......等等,哪来的子?

  两人同时发现问题所在,谢允漫顾不上惊叹他懂唇语一事,连忙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将精英所言一一复述。

  鹿厌凝视着精英的嘴唇,一字一句说:“精英说自己早出晚归,偶有拜客,若是喝得酩酊大醉时,恐会留宿客栈,问世子可否介意。”

  因谢时深背对他们,所以鹿厌瞧不见谢时深的回答。

  谢允漫闻言便开始分析,“大哥若是心悦此人,必然不会随意敷衍,不过大哥洞若观火,恐怕也发现了此人不妥。”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言。

  其实谢时深对精英毫无兴趣,但为了今后的布局,他必须利用相亲引人耳目,让杨家对自己放松警惕,便不得不留下在此陪聊,顺便看看精英有何企图。

  只见他稍加思索后,敷衍说:“不介意。”

  话落,精英美男脸上甚喜,紧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介意我有孩子?”

  未等谢时深回话,角落里吃瓜的两人瞳孔放大,惊得谢允漫手中的瓜子一抖,全部洒落在地,难以置信道:“鹿哥,他哪来的......孩子?”

  鹿厌紧盯着精英的唇语,少顷后说:“捡的。”

  谢允漫闻言呆愣道:“所以大哥这是......买一送一?”

  鹿厌瞥她一眼,纠正道:“是买大送小。”

  谢允漫挪到他的身侧,神色紧张问道:“鹿哥,这孩子多大了?”

  两人屏着呼吸,在这口惊天大瓜中久久不能回神,尤其是鹿厌,此刻双眼睁得圆滚,生怕错过半点消息。

  直到他面色呆滞,错愕道:“孩子、孩子弱冠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在他们脑海中,京都断袖之风盛行,花样层出不穷,坊间不少人癖好颇奇,喜爱涉世未深,心性单纯的少年,将他们调/教成喜欢的模样。

  谢允漫适才想喝水,听闻后被茶水呛红了脸,两人愕然相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样的答案,此人万万不可取。

  鹿厌压下心中的骇然,担心这次回去后,刘管家免不了被一顿骂,“看来刘管家也被逼急了,连背调都忘了吧。”

  但谢允漫已然听不进去旁的,她眼神犀利盯着精英,恨不得制裁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她咬牙切齿道:“鹿哥,快想办法阻止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话音刚落,鹿厌迟疑须臾,瞥了眼未见发号指令的谢时深,踌躇半晌仍不见动静。

  他不想任务失败再受惩罚,穿着那该死的衣裙在明华居载歌载舞。

  见谢允漫蠢蠢欲动,鹿厌连忙转移话题将她拦下,苦口婆心劝道:“小姐,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此事需慎重操作,倘若世子生气,到时候我们只能带笑或是沉默着。”

  岂料谢允漫左耳听右耳出,对他的劝说充耳不闻,脑海快速转动,可疑的目光慢悠悠落在鹿厌身上,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形成。

  鹿厌见她神情严肃,视线紧锁自己不放,生怕她一个想不开,让自己本就坎坷的侍从生涯越发雪上加霜。

  他欲言又止间,只见谢允漫将桌上的瓜子壳一扬,那气势像极领军上阵杀敌,随着“啪”的一声,小说赫然惊现眼前。

  鹿厌瞬间感觉大事不妙,额角突突地跳。

  谢允漫翻开其中一页,敲了敲上方的桥段说:“鹿哥,精英既能把童养夫说成儿子,那你为何不能角色扮演?”

  鹿厌:“......”

  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去,鹿厌选择埋头喝茶,想要隐身躲过此劫,奈何谢允漫根本不给他机会,不断给他灌输小说桥段,找各种借口让他破坏这场相亲。

  正值此时,鹿厌察觉有紧迫感袭来,倏地朝谢时深的方向看去,眼底闪过诧异。

  只见谢时深支在额角的手指,正连续轻敲着!

  是解围的命令!

  鹿厌倏地起身,然而准备拔腿上前时,看着等待解救的世子,他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原来方才和谢允漫胡闹一阵,都忘记准备解围计划了。

  谢允漫见他起身,以为他想清楚要去行动了,迫不及待靠上前说:“鹿哥,准备好了吗?”

  鹿厌偏头看她,脱口而出问道:“准备什么?”

  谢允漫小声说:“角色扮演啊。”

  提及此事,鹿厌想起她的提议,犹豫少顷,决定临时抱佛脚,主动问道:“我该扮演世子的什么?”

  谢允漫用手支着下颚,阴恻恻打量着精英,意味深长来了句,“演他儿子。”

  鹿厌:“......”

  好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谢时深的指尖敲过数下后,仍旧未见鹿厌出现时,他打算借招呼小二之举回身寻人,欲偏头之际,余光见一抹披头散发的身影出现。

  谢时深凝眸端详鹿厌片刻,不解今日又是演哪出,欲开口询问时,听见鹿厌率先喊话。

  “爹爹!”鹿厌的一声称呼,让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谢时深:“......”

  坐在对面的精英闻言愣住,不可思议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当他的视线落在鹿厌的脸上时,他的眸光难掩惊艳,对表面天真无邪的鹿厌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鹿厌揪着一缕褐发在手,发簪夹在指尖,一双眼眸清澈动人,皮肤被发色衬得白皙透亮,脸蛋略带几分懵然,看得出他在尽力扮演好儿子的角色。

  可惜他与谢时深并无相似之处,叫人难以信服便罢了,配上适才那句称呼后,一切发生了质的变化,难免令人想入非非。

  角落里吃瓜的谢允漫双手一拍,直夸鹿厌演技过人。

  却不知谢时深此时头痛欲裂,尝试冷静接受鹿厌解围的方式。

  他克制着情绪,配合着演道:“何事?”

  鹿厌将簪子递到他面前,乖巧得不像是演的,殊不知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内心哀求谢时深不要惩罚自己。

  但表面却十分自然说:“孩儿不会盘发。”

  谢时深紧咬着后槽牙,僵着手接过他递来的发簪,紧握时手背的青筋凸起,极力忍着甩袖离开的冲动。

  鹿厌强颜欢笑上前,循着年幼时母亲为自己束发的记忆,自觉走到谢时深的面前,朝着他的腿上一坐,把后脑勺交给他。

  当肢体接触的那一刻,谢时深刹那间绷紧身子,整个人在圈椅中动弹不得,视线落在这颗圆圆的脑袋上,几番挣扎后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精英似乎发现了谢时深的异样,狐疑问道:“楚公子,这位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谢时深保持一惯的风度,浅笑道:“此话怎讲?”

  精英嘴角牵动了下,“你们父子二人看起来不是很熟。”

  谢时深一时竟无语凝噎,平生初次想不到能反驳的话。

  但鹿厌听闻精英所言后,调整了下坐姿说:“谁家还没有个弱冠的儿子呢。”

  他的话说得阴阳怪气,其实都是在小说里学到的。

  谢时深眼看着腿上乱动的屁股,伸手想要将他不安分的身子按住,却在听见鹿厌的反驳后动作顿停,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精英一听,嘴边的笑僵住,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慌张,生怕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揭穿。

  他维持着儒雅的姿态,想要责备两句时,又因鹿厌无辜单纯的神情而心软。

  鹿厌坐在谢时深腿上,欲再次挪动身子,一双大掌突然把他的细腰禁锢,让他不得动弹。

  他往身后看去,发现头发还散落着,为免被精英察觉破绽,他笑着提醒道:“爹爹,别忘了盘发。”

  柔软的褐发扫过谢时深的手背,他借着茶桌下方的视线盲区,握紧鹿厌纤瘦的腰身,手掌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把这片腰掐折了。

  鹿厌坐不安分,在他腿上忸怩着,接触的地方虽隔着衣袍,但软弹的触感在腿上却十分清晰,压得他浑身不适,想要伸手挥掌止停这些小动作。

  此刻听见鹿厌的提醒后,谢时深一言未发,扣着细腰的双手松开,绕至后背拿起他散落的褐发。

  鹿厌见状松了口气,毕竟他只是小小侍从,竟胆敢指挥主子办事,这与在死亡边缘不断试探有何区别?

  他准备再次对付精英,抬眼对视间,鹿厌捕捉到此人一闪而过的异样,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鹿厌觉得精英的眼神似曾相识,隐约和太子的有几分神似。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鹿厌开始自我催眠自己是孩子,学着孩子的童言无忌,大胆询问精英道:“你和我爹爹在相亲吗?”

  话落,谢时深挽发的手一抖,轻咳了下说:“小鹿,不得无礼。”

  精英缓缓摇头笑道:“无妨,不过看来我与楚公子投缘,竟都是有家室之人。”

  谢时深用手梳开鹿厌的褐发,淡淡道:“嗯,我家孩子平日闹腾,但胜在不缠人。”

  精英目不转睛盯着鹿厌,“如此甚好,可惜我家孩子夜里睡不好,总要我陪着。倘若将来与楚公子结亲,楚公子分身乏术时,我也能替你照看小鹿的。”

  谢时深慢条斯理地为鹿厌盘发,头也不抬地戳穿道:“方才阁下还说自己早出晚归,怎的又能替我照看孩子了?”

  说罢,鹿厌察觉精英神情紧张,眨眼间又化作平静。

  精英移开视线,去提茶壶添水,掩饰说道:“新婚燕尔,我总不能让你过度操劳,夜里由我来照顾孩子也无妨。”

  他顿了下,接着解释说:“何况是我把孩子骄纵惯了,夜里不哄睡不着,总爱胡闹至深夜。”

  谁知谢时深闻言后冷冷一笑,对此不予置评。

  倒是鹿厌突然转头,看向谢时深问道:“爹爹,那你为何不哄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