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坏对错总要有个结论,你们谈了吗?什么结果?”江眠压制心口酸楚,“你们在一起了吗?”

  “……”

  “还是说,没有?”

  “那你心里放下孟策舟了吗,景年?你不爱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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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林景年离开后,孟策舟才发现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什么都没留下。

  他几乎发疯似的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林景年的痕迹。

  那段狭隘的时光甬道,是他度过这三年又三年唯一慰藉。

  第一年。孟策舟花了一半时间养病,另一半时间复建。

  他的伤实在太严重,肋骨骨折、手臂中弹、小腿流血过多导致休克,医生说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第二年。孟策舟出行基本依靠轮椅,偶尔能借助拐杖行走。

  第三年。孟策舟就基本全部用来忙于公务了。

  说来也奇怪,商氏早就灰飞烟灭,林氏也早就纳入孟氏麾下,早几年孟氏进军房地产行业,如今也算领头羊梯队。放眼全国,能做到像孟氏全面开花,屹立业界不倒的巨无霸集团只此一家,别的企业望其项背的程度。

  孟策舟这辈子只要不犯法基本呼风唤雨,却出乎意料的更忙碌了,忙到整天被公务堆满办公室,每天睁眼工作闭眼工作,除去必要的锻炼外,甚至连吃饭时间也没有。

  高毅每天进进出出孟氏,风风火火的跟着全昭安跑,累的每天固定跑去员工区叫魂。这三年来,孟策舟从没有踏出过昭安一步,若重要决策也是视频商议,实在不行就派高毅代表。

  蓝烟弹了他个脑瓜崩:“工作了,再偷懒我会上报人事。”

  高毅吐魂,不情不愿的回去干活了。

  蓝烟心想再这么下去不光高毅,员工也吃不消,左右一寻思听了高毅的建议,试探性的在孟策舟面前提了一嘴“相亲”。

  然后被扣了一个月工资出来了,高毅后来指着她嘲笑了半个月。

  倒也不算不管用,起码孟策舟得知员工哭天喊地后规定到点必须下班,周末非重点项目不许加班,另加班费按日薪三倍结算,之后才消停了。

  整个孟氏就在这种正常工作日忙碌,有时候也会焦头烂额,有时候也会闲的上吊。

  就这么春夏秋冬不知轮了多少轮,他们似乎都习惯了这种忽快忽慢的上班摸鱼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孟策舟推掉了所有高层会议,把一些不重要的工作全部丢给财务部,腾出来约莫长达一周的空闲。

  搞得高毅他们一头雾水,纷纷猜测,有人说孟总想开了要结婚了,有人说孟总活明白了想退休了,不过不管什么风言风语,最后结论还是在孟策舟身上。

  大厦楼底的那家咖啡店仍在照常营业,门口那颗粗壮的塔树冬去春来仍然旺盛,漫天飘着鸡蛋花的花瓣。

  白莹莹的,内里圈着一抹淡黄。

  孟策舟伸手摘了一朵,放平在掌心。娇艳的花朵缩成一团,被他掌心整个包拢。

  “孟总。”

  江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垂眼扫了一眼他左手攥着的手杖。

  那根手杖通体莹润,约莫到大腿,上面覆盖一层精细的花雕,两端嵌入象牙装饰,手柄用象牙和金属雕了一只鹦鹉螺,盘卷的条纹中.央放了一颗掌心大的双色碧玺。

  金钱和权利带来的压力是无形中的,光一把沉重的手杖敲地的声音,江眠的心就跟着恐惧战栗。

  他压下心头怯意,道:“孟总是要去赴约吗?”

  看见他,孟策舟下意识紧了眉间,“嗯,他在等我。”

  “你要阻止?”孟策舟很微妙的问道。

  “不是。”江眠摇头,“他去旅游了,和车太田一起。现在应该在布列斯特或者威斯敏斯特,离这里很远,也许他已经忘了。孟总,他们旅游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连我也无从得知,也许永远不回来,您没必要空跑一趟。”

  他话里劝说的意味很明显,是带着恶意的,甚至是从江眠嘴里说出来,就更耐人寻味了。

  所以孟策舟并不打算理他,手杖调转了另一个方向。

  “孟总,就算去了,碰到林景年,他也不一定会,会心甘情愿选择你。”江眠脸色也很为难:“已经很多年了。”

  咖啡店的鸡蛋花都连年开了三次,店铺老板换了一个又一个,咖啡早就不是原来的味道了,也不再有林景年最爱的那种口味,孟氏员工也来了很多新面孔,他们敬畏这个顶头上司,崇拜孟氏响彻的威名,而听到“林景年”这个名字时,大多数新人都认为这只是从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

  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冲淡曾经和这里的一切。每个人都在遗忘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很明显,江眠也没话再能说下去了。孟策舟背影沉默了少许,道:“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随后一头钻进那辆欧陆,头也不回的驶离这里。

  三年来,他每一天都在度日如年,活在无穷无尽的深渊谷底里。在思念、病痛和残疾的三重折磨下,孟策舟连自己怎么扛过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论如何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以最完美的身体活下去!

  有一个人被他放在心里,生根发芽,三年里他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早就融于血肉,占满了他的胸膛。

  他无比思念这个人。

  到了那栋既熟悉又陌生的公寓,孟策舟站着恍惚了好大一会儿。

  夜色阒寂,星河倒悬。

  小区里家家户户亮起了温馨的暖灯,一家三口坐在阳台吹着凉爽的夜风逗着孩子,路边偶尔经过一些老夫老妻和牵着手腻歪的热恋情侣。

  唯独孟策舟立在昏暗的灯光地下,遥遥望向楼上那户在阳台装了玻璃房、灯光漆黑的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