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邑追问道:“那他为何说自己有世子妃?”

  谢允漫沉思片刻,大致明白杨奉邑想打听什么。

  她从记忆中拼凑出零零碎碎的八卦,眼看鹿厌走远了,索性胡编乱造说:“对,连衣之前自称是世子妃,不过王爷来迟了,这位假货在中秋夜跑了。”

  杨奉邑闻言脑袋宕机,瞠目结舌接受她给的线索。

  假货跑了?

  那书房当日所见所闻,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远处又听见咳嗽声传来,谢允漫心急如焚,见杨奉邑呆滞原地,她只好敷衍两句。

  “王爷放心,大哥会努力相亲的,等他找到世子妃,必定请你喝喜酒。”她拉上大门,有种送客的架势,“鹿哥他身负重伤,大哥若知晓恐会生气,恕小女子失陪了。”

  摇摇欲坠的大门被轰然阖上,直到谢允漫走远后,杨奉邑才逐渐回过神来,明白今夜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梧桐院中下人们来来回回,等刘管家送走大夫后,谢允漫才敢推门而入。

  鹿厌的厢房装潢简朴,床头摆放着一本小说,陈设简单干净,杂物都找不到。

  谢允漫有些惊讶,照理说男子的厢房若无人打理,总归有些乱七八糟,尤其她在军营里意外见过的营帐,有些简直不堪入目。

  但方才进来时,她看清鹿厌的厢房后,竟觉得这厢房格外崭新,令她不禁感叹,甚至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

  殊不知,其实鹿厌寄人篱下太久,习惯了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保持距离。

  谢允漫行至他的床榻边,好一番询问,再三确认他并无大碍才算放心。

  她给自己挪来一张圆凳坐下,喋喋不休一番后竟变得安静。

  鹿厌应大夫要求躺在床榻,实际这点伤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奈何刘管家搬出谢时深镇压他,唯有乖乖听话倚在床榻歇息。

  他察觉谢允漫的异样,拿起枕边的小说递了过去,“还给你。”

  谢允漫接过小说,闷声问道:“你看完了吗?”

  鹿厌想到后面太荤,实在没敢继续翻下去,只好颔首说:“看完了,很好看。”

  若换作平日,谢允漫高低要和他讨论剧情。

  但此时此刻,她没有丝毫探讨的欲望,思绪低落,沉浸在担惊受怕之中。

  鹿厌实在不会哄人,只会用实际行动去解决问题,但他能敏锐捕捉到他人的负面情绪,自然也希望能相助一二。

  “小姐。”他夹着嗓子轻声问道,“你在担心世子吗?”

  谢允漫听见一道悦耳的询问,循声看去,对视上鹿厌澄澈干净的双眸。

  老实说,这双眼睛盛满喜怒哀乐,她能轻易辨别出鹿厌的担忧,久而久之,她也被这样赤诚的情谊感染,以至于将鹿厌当作兄长,不至于因大哥的不在而感到孤独,更愿意将心事倾吐给对方听。

  “是的。”谢允漫承认道,“我觉得大哥他,好像变了。”

  鹿厌奇怪道:“变了?”

  谢允漫捏紧着手里的小说,“你有所不知,从前大哥目中无人,性子看似冷,却有一腔热火,但凡有人敢污蔑他,立刻便要找证据去讨伐。可数月前的一场意外过后,大哥整个人都发生改变,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实在捉摸不透。”

  鹿厌从未了解过数月前的谢时深,这还是他初次听旁人提起。

  回想平日所接触的谢时深,鹿厌竟颇有同感,似乎如谢允漫所言,谢时深有些行为举止确实奇怪。

  起码以前的谢时深,因洁癖绝不能容忍浴池装两个人。

  可他无法想象谢时深一腔热血的模样,但他莫名能明白一事,若不做出改变,以从前的模样,恐难在京都立足。

  思及此,鹿厌居然觉得在照镜子,倘若自己在鹿厌学不会隐忍,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鹿厌道:“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谢家。”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允漫诧异看着他。

  鹿厌用手指绞着身前的被褥,思忖道:“我虽不知世子所求,可京都局势如何你我有目共睹,走私案如承哥所言非同小可,不过我相信世子自有办法脱身,他绝不会让谢家深陷危难之中。”

  谢时深能因杨怀朔的调戏而斩草除根,意味谢家对他何其重要,即便这次他们触及了火铳,他也相信谢时深是为了自保,绝非为了钱财。

  厢房内沉默良久,谢允漫默不作声凝视着他,眼底的忐忑散去,眸光竟闪烁起来。

  只闻一道椅子拖拽声响起,鹿厌转头看去,发现谢允漫贴近床榻坐着。

  出于谢允漫眼神的怪异,他下意识提高了警惕,毕竟这种眼神,像极了吃瓜。

  谢允漫眯着眼打量他,“鹿哥,你不对劲。”

  鹿厌防备道:“此话怎讲?”

  谢允漫满脸狐疑之色,美眸里带着算计,恨不得将鹿厌看穿。

  她啧啧两声道:“你好像很了解大哥。”

  “什么?”鹿厌听闻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很快放松警惕,满脸迷惑不解看着她,“你才说世子捉摸不透。”

  谢允漫道:“正因如此,我才发现你把他琢磨透了。”

  鹿厌:“......”

  这是什么奇怪的结论。

  谢允漫若有所思道:“鹿哥,我听闻你昨夜在明华居留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