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懂这两人为何一碰面便阴阳怪气,也为他们莫名的冲突而感到欲哭无泪,他真的很想说一句别打了别打了。

  见齐消隐无话可说,谢时深也懒得继续嘲讽,垂眸看着鹿厌道:“走吧。”

  说罢将人松开,漫不经心扫了眼齐消隐,等着鹿厌先行。

  出于礼貌,鹿厌纠结是否要转身告辞,结果抬头瞧见谢时深捉摸不透的神情, 只好抱着牛肉酥饼,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谢时深跟在他的身后, 顷长的身躯几乎将鹿厌遮挡严实, 让齐消隐连目送的机会都扼杀掉了。

  齐消隐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和谢时深作对, 故意拔高声朝鹿厌离开的方向喊道:“小鹿!中秋节我们不见不散!你答应我的,千万不要忘记!”

  听见最后一句话,鹿厌踏进府门的脚步顿住,欲回头说清楚不确定是否同游时,眼前突然一黑。

  “嘭——”沉闷的关门声阻断所有,朱红大门被彻底关紧,鹿厌眼中只剩谢时深一人。

  “中秋节?”谢时深扬眉道,“不见不散?”

  鹿厌只觉背脊发凉,察觉谢时深语气的异样,却无法理解他为何这般。

  倘若从过往的相处分析,只能代表谢时深此刻的心情并不愉快,而身为侍从需要做的,便是向主子表达忠心。

  鹿厌喉头暗滑,咽下心中的忐忑,将怀里的牛肉酥饼取出,当作今日的忠心捧到谢时深跟前,小声说:“世子,这是我为您精心挑选的早点。”

  谢时深先是看了眼面前的牛肉酥饼,眼帘缓缓抬起,最终还是紧锁着鹿厌不放,慢声问道:“中秋节要去哪?”

  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却让人倍感压抑,连呼吸都不自觉变轻。

  鹿厌心底慌乱,明亮的美眸中充斥哀求,尝试避开这个话题,把手里的牛肉酥饼再次抬了下,紧张说:“世子,吃一口我的忠心吧。”

  谢时深淡淡道:“不许撒娇。”

  鹿厌一愣,“什么?”

  撒娇?

  才没有,才不是,不要冤枉他。

  谢时深见他避而不谈,话锋一转问道:“小鹿,你是不是很久没值夜了?”

  鹿厌一听,迅速招供道:“世子我说!”

  他急急忙忙将中秋节的计划告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敢有丝毫遗漏,当然,也亲眼目睹谢时深的脸色变冷。

  直到鹿厌噤声之际,气氛简直降到冰点,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中。

  谢时深凝视着他,阖眼须臾,暗自吐息后才道:“你们不要命了?”

  且不说如今谢家被人紧盯,若是被旁人知晓离王和谢家小姐走得近,势必一同搅进党争中,如此一来,他们都将陷足水深火热里难以抽身。

  鹿厌默默抱着尚存余温的牛肉饼,垂头不语。

  其实他并未想这么多,虽然有过对出游的顾虑,但更多的是心存侥幸,毕竟难得出游,倘若真出意外,他也能舍命为两人断后,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眼下被发现了,他也不敢冒然行动。

  “你可知其中危险?”谢时深续问,直到看见他点头,“那你为何还敢不报?”

  鹿厌诚实道:“你看重之人,我也会拿命护着的。”

  此言一出,谢时深不由蹙眉,沉静的眼眸中见诧异闪过,胸膛有刹那颤动,令他片刻不能语。

  “属下知错了。”鹿厌埋头身前,主动认错说,“恳请世子责罚。”

  谢时深见他搭下的脑袋,责备的话竟卡在了喉间,再也不忍责问,反而道:“你也想去玩?”

  鹿厌偷偷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头应了声。

  谢时深将这些小动作都收入眼底,默然半晌,微不可察叹道:“罢了,离中秋节还有几日,此事从长计议。”

  鹿厌稍加思索此言之意,后知后觉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道:“世子,你答应了?”

  一张雀跃的脸颊闯入谢时深的眼中,令他心底莫名一紧,默然站在原地。

  眼看鹿厌的神情从惊喜到怀疑,逐渐化作心虚,眼珠四处乱转,最后又缓缓落回怀里,低头看着靴尖,仿佛做了一场虚梦似的,满是失落。

  谢时深勾着唇角欣赏他的举动,直到这颗脑袋快贴在胸膛时,终于开口道:“看你表现。”

  话落,他抬脚朝书房的方向回去。

  鹿厌闻言欣喜若狂追上,绕在他的左右问:“世子想要我如何表现,我什么都可以为世子做!”

  谢时深缓步前行,余光留意着身边乱跑的影子,并未急着回答。

  鹿厌献殷勤道:“不如世子尝一口我的忠心吧。”

  他将牛肉酥饼稳稳托起,满眼期待看着谢时深。

  只见谢时深在廊桥停下脚步,搭下眼帘打量面前的牛肉酥饼,负在身后的指尖动了下,欲抬不抬。

  鹿厌察觉他的动作,想起他有洁癖,忙不迭腾出一只手,掏出帕子擦干净后,掰下一块裹满牛肉的酥饼,举起伸到谢时深面前。

  酥饼中间还冒着些许热气,浓郁的香味在鼻息间弥漫。

  谢时深负手而立,纹丝不动看着眼前一幕。

  很显然,他被投喂了。

  鹿厌依旧保持着姿势,翘首以盼等着,晨阳落在他的眉眼间,灿烂的笑容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