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着,但他却不敢抬头,明显是心虚。

  很快一抹身影在他的余光中出现,面对面蹲下,一袭云纹银丝白袍映入眼底,华贵雅逸。

  除此之外,鹿厌不敢往上看。

  他很识趣捏着杨怀朔的脸,朝谢时深的方向掰过去,让谢时深看个明白。

  谢时深俯视着杨怀朔,冷漠问道:“杨怀朔,谁让你动谢家的人?”

  杨怀朔充血的瞳孔放大,痛苦而不甘地盯着他,双唇龛动,却未能发出完整一言。

  见他有话要说,谢时深迟疑须臾,准备低头去听。

  却见杨怀朔眼睛一翻,死了。

  鹿厌掐着他脸颊的手没松,双手被沾满了鲜血,他感受道鲜血淌在手上,好看的脸颊几乎皱成一团,满是嫌弃,此刻见杨怀朔断气,他立马松手,下意识抬头朝谢时深看去。

  君子白袍玉冠青丝,但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唇面抿成直线,神色冷若冰霜,虽和平日区别不大,却让鹿厌感觉到有种岌岌可危的错觉。

  他心知任务没完成,默默低下头解释道:“世子,这是第一个任务,我其实有些紧张......”

  谢时深半信半疑问道:“你在锦衣卫没杀过人?”

  鹿厌轻轻点头,用指尖刮了下脸颊,有些窘迫道:“他们嫌我瘦弱,又瞧不上我出身不正,借着我力气小的由头,便让我在锦衣卫里当花瓶去了。”

  其实就是到人多的官署里打杂,供人欣赏自己。

  鹿厌起身指着庙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刻意强调说:“世子,我并非一般的花瓶。”

  谢时深道:“那我是?”

  鹿厌:“......”

  好吧你说是就是。

  谢时深从杨怀朔的尸首边站起,扫了一圈四周,并不觉得意外,最后将视线落在鹿厌身上。

  只见鹿厌眨巴着明亮的眼眸,嘴角扯着抹难堪的笑,虽有几分憋屈,却丝毫不影响这张动人的脸颊,如一只漂亮的幼兽,正谨小慎微展示着自己的优势,试图以此弥补自己的过错,得到主子的原谅。

  谢时深动了动唇,像杨怀朔死前似的,发不出一个字。

  他断然有几分怒意,但每每面对鹿厌楚楚可怜的神情,却又实在宣泄不出来。

  “回去!”他憋着火气甩袖离开。

  鹿厌见他并未怪罪,神色顿了下,左右看了看四周,最后带血的双手合十,朝着庙里的神明诚心三拜认错,随后拔腿朝谢时深追了上去。

  明月拨开乌云,银河倾洒而下,照亮整座世子府,拉长院中一前一后走着的身影。

  鹿厌尾随在谢时深的身后,双手紧握着玄尾扇,悄悄打呵欠,回想谢时深对杨怀朔的审问,觉察事态不简单。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快两步,朝谢时深问道:“世子,此事可还要继续调查?”

  毕竟事关重大,恐会惊动锦衣卫,且事出蹊跷,谢允漫赴京探望谢时深一事鲜为人知,短短十余日才出了这一次门,竟恰好被杨怀朔碰见,显然杨怀朔此举是有备而来。

  或者说,是冲着谢家而来,意味着今日的相亲亦有眼线盯着,难道想要抓住他的把柄?

  谢氏有军权在手,纵使行事低调依旧遭人忌惮,皇帝多次寻机命谢氏子女入京游玩,实则作为人质扣在京城,以防患于未然。但世人未料谢时深主动请命上京,皇帝龙颜大悦嘉赏,结果谢时深指名道姓要了一人。

  鹿氏庶子鹿厌,时任一月的锦衣卫小旗,传闻中的锦衣卫之花,鹿厌便是这般来了谢家,被放养在谢时深身边。

  秉着心系主子安危的原则,又因任务失败产生的愧疚,鹿厌主动询问,试图找机会弥补。

  谢时深徐徐走着,闻言顿足在原地,转身朝后看去。

  鹿厌虽及时刹住脚,甚至后撤一步避开,却仍旧未能阻挡染血的衣袍甩出,恰好衣摆的血渍沾上谢时深的白袍。

  看到弄脏谢时深衣袍的那一刻,鹿厌感觉呼吸被人瞬间掐断了。

  谢时深低头一扫身上的血迹,“很好,又脏了。”

  鹿厌想认个错,但肚子突然咕噜叫了声,不合时宜宣告没用膳一事,而谢时深的充耳不闻,皆在鹿厌的意料之中。

  毕竟任务没完成,于他而言,只要不关禁闭,任何惩罚都无所谓。

  安静几息,鹿厌垂头道:“属下这就去领罚。”

  谢时深道:“不必。”

  他瞥了眼白袍的污秽,心里莫名添了一丝心烦。

  鹿厌抬眼看他,脸上有些倦怠,深更半夜,显然是强撑着困意。

  他愁着脸,强颜欢笑问道:“那我走?”

  真的太困了。

  谢时深眼眸微眯,忽然伸手解下腰带,朝他下令道:“把手伸出来。”

  鹿厌困得全身乏力,想着能快些回去歇息,必然是言听计从,所以把双手伸出递到谢时深面前。

  不料手腕被东西瞬间缠上,吓得他清醒几分,连忙挣脱:“世子!”

  他的力气不比谢时深大,体重身高二者皆无优势,杀人主打快准狠,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坏事干尽。

  但也是勤勤恳恳,怎的就被绑住了?

  谢时深三两下将他的手腕绑紧,牵着腰带转身,将人朝厢房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