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星是在连轴转了两个星期后才发现一些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

  当然不是票房预冷,也不是他突然糊了。

  一开始只是一次普通的聊天。

  袁亮想让林怀星和李雅涵在公司的摄影棚进行直播连线,这样能避免很多自称为嗑学家的八卦爱好者扒林怀星背后装饰是否与其他人产生重合。

  尤其是李雅涵。

  即便都是一个公司的,袁亮也不希望别人手里的艺人来吸林怀星的血,不是说林怀星不走男友路线,就真不在乎女友粉了,袁亮在乎,该是林怀星的流量,一个都不许跑。

  在开启直播连线前,李雅涵和林怀星闲聊,过于有眼色的李雅涵只和林怀星提最近对《山谷静悄悄》的工作安排。

  林怀星在讲自己过两天又要转机去别的地市录制时,李雅涵突然问了句:“那你会去看史岱老师吗?”

  “史岱?为什么,他出什么事了吗?”林怀星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负责主管《山谷静悄悄》宣传的工作人员,要是史岱生病或者出事故了,宣传上肯定会有困难。

  “没事,我只是想,你不是很喜欢和尊敬史岱老师吗?他也要转机去那录制另一个节目,我以为你们俩或许会见面呢。”李雅涵的语气很轻,甚至越说声音越飘。

  有着丰富的被嗑糖经验的林怀星一下反应过来,“我,和史岱?”

  史岱是硬汉派男演员,他称不上长得帅,但也不丑,林怀星不是想在容貌上苛责史岱配不上他,但是《山谷静悄悄》还没公映,他俩目前的状态如果能被嗑到,那完全就是拉郎配,纯靠脑子想,是一点真东西都没有啊。

  “谁说的我很喜欢史岱老师啊,我的确很尊重他,但大部分演员前辈我都很尊重的。”除了一些道德败坏的人以外。

  “是前两天你接受的采访的编辑说的,不过她已经把微博删掉了,可能是我记错了。”李雅涵赶紧摆手跟林怀星道歉,她不该如此没分寸的问这种问题,舞到林怀星脸上,属实是过分了些。

  林怀星不介意这个,他只是没想到李雅涵也很爱八卦,见李雅涵脸红了他还站起来出门让她缓解了一会儿心情,才回来开始拍摄。

  当时林怀星只以为是李雅涵看错了,采访他的编辑全程没表现过对史岱的偏爱,他也没讲过什么暧昧的话,怎么会有这种流言呢。

  第二次被人问到史岱和他的关系时,林怀星察觉到不对劲。

  史岱他曾经是林怀星欣赏且尊重的军旅剧硬汉派男演员,直到林怀星发现他迷信并撒谎,但这种理由说给别人听,别人只会指着林怀星不尊重他人的信仰自由,没人能理解林怀星的心情。

  他也不喜欢把他人的信仰和日常行为挂在嘴边,让别人批判,所以第二次对答史岱和自己的关系时,林怀星就更谨慎了一些。

  只称史岱为“在拍戏时值得信赖的前辈”。

  提出这个问题的记者带着一幅眼镜,全程把自己藏在电脑键盘后面,林怀星看不见她的脸,无法从表情判断,只能通过前后一致的声音线条安慰自己,这么问,应该不是为了拉郎配的意思。

  他总不能为了规避所有炒cp的可能,而连正规的访问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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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析荷》的预定排片比起《山谷静悄悄》少的不是一点半点,因为是文艺片的缘故,选择了避开所有含有节日的周六日在刚进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五晚上,正式公映。

  林怀星微博,朋友圈都发了发,他对《析荷》的票房没什么期待,但也不担心赔本。

  《析荷》得奖有分量,他自己本身的粉丝和其他两位重要角色的粉丝也都会看,只要不在宣传上花大钱,静水流深,是肯定不会让何宇和江绘亏钱的。

  【组团看《析荷》抽卡,本市有无】

  【一直想试验一下《析荷》抽卡玄学,但是宅男不好意思一个人去电影院抽卡,想问一下有没有同好,咱们包个早场或者晚场集体抽卡】

  【7L 那不都是营销出来的吗,没有票补还要包场贵贵的,不去】

  【15L 楼主要是不好意思,我给你发几个凌晨上映《析荷》的影院,你自己去看也算包场了】

  【23L 楼主怎么一击脱离了,不是吧,得了这么多奖的文艺片还来骗我们二次元的钱啊】

  【31L 不好意思兄弟们,我看完了,怎么说呢,抽卡忘抽了,等我明天有心情再来,到时候给大家反馈玄学是否有效】

  平时常在版块分享特摄电影观后感的梁桂知道不能在这分享《析荷》的观后感,换了个版块把她看完《析荷》的感受发了上去。

  是的,梁桂是个女的,她用男的口吻纯粹是为了筛掉一些有‘心’人。

  梁桂把自己从电影院厅出来就编辑好的观后感粘贴上来,仔细看了看,觉得自己激动之下编辑出来的内容有些偏驳,还需要再改改。

  她回想自己刚坐进电影院,灯光暗下来后电影屏幕上跃出析荷两个字,那是水墨色书法体的两个字,瞬间就把梁桂带入了氛围之中。

  析荷,其实就是在暗指传承,梁桂看过析荷的国外译名,再译回中文,以荷析薪,故名析荷。

  画面从水墨色的字体转到黑白的视频中,视频中的解说员正在介绍当地独一无二的文化宝藏,祭神舞。

  祭得是哪位神已然是不可考,曾围绕在一起跳舞的舞者们也像是这黑白视频一样,在彩色视频的现代没了踪影,只剩下原本作为大祭司的舞者的儿子,还在坚持向本地的文旅局提交影像资料,想证明他所传承的舞蹈仍具有传承价值。

  穿着女士西装,带着三分被生活,七分被工作蹉跎出满面愁容的单身母亲看着视频,回头望了望办公室里写她布置学前作业的儿子,拉上门和亲近的朋友打电话。

  “出租学区房的我是见了一个又一个,结果你知道吗?都不是出租今年的名额,而是出租七年后的名额,我要是租了那,等我儿子都该上高中了我才能把他送小学里面。”

  “现在那点学大提琴,小提琴的都靠特长往学校里挤,什么京剧,昆曲的也有,我都问过了,择优,都是择优。”

  母亲长叹一声:“孩子他,笨,怎么一点都没学到我的长处呢,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特长,哪怕精通一个,我也不会跑这么大老远来找这文化宝藏。”

  “对了,你知道为啥是文化宝藏吗?”

  “因为他没申请成功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能叫文化遗产,我真服了,我先去本地的文旅局问问,像他这样的文化宝藏前面还有几位。”

  文化宝藏当然只有这一位,单身母亲是为了儿子的学籍问题从大都市回的小城,大城市里或许走十步就能碰到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但小城里是确确实实只有他一家的。

  凌霄这时候正在卸妆,他那双饱含迷茫和痛苦的眼睛被定格在大屏幕中,随后镜头才拉远,露出他坐在镜子前的半身。

  他左手拿的是卸妆绵,右手滑动着视频的进度条,查看本人表演的动作是否和之前留存下来的视频舞蹈动作相符。

  不停弹出来的消息都是各大求职群或是舞蹈工作室的通知,凌霄把妆卸干净后长叹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才点进消息里。

  他倒是想和父亲一样靠娱神就能赚到钱生活,可这年头,跳祭神舞也就是民族舞的,别说娱神了,娱人都困难,大部分工作岗位只供给跳街头舞蹈和Kpop的,像他这种专精民族舞的,人家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绝。

  再这样下去就坐吃山空了,凌霄也顾不得什么传承不传承了,只想找到一个能给他工作的单位,哪怕是那种上台跳舞给结算小时费的都行。

  他穷的再差一点就要抛弃尊严了。

  梁桂不知道自己看了几分钟,但她体感时间并不长就已经把大致的情节主线交代清楚,足以引起她的兴趣让她坐定看完。

  凌霄是位漂亮的舞蹈老师,他一开始也是想打小时工来供自己研习舞蹈,可越高的小时薪水越存在于危险的环境中,什么伴游,脱衣舞,ktv少爷,搞得凌霄第一次初见律师时,被负面社会打压的他完全处于下风。

  律师游刃有余的社会对凌霄而言却像个地狱。

  他们并没有结为同伴,律师看不起凌霄却要借凌霄的名头,律师的儿子没那么灵通可以作为凌霄认可的传承人,辛苦的训练,找关系,走后门的情节里,心并没有越靠越近,反而彼此越发无法理解对方。

  梁桂觉得谢秀业扮演的单身妈妈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些,虽然她能理解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学籍对于孩子的重要性,但,凌霄是那么的赤诚,他只是想为传承的舞蹈做些什么,他不该被骗。

  凌霄的眼神太过清澈,在被社会打压的过程中逐渐变暗,他本以为律师给他指明了一条新路,眼睛重新亮起来,却慢慢发现,律师只是看起来游刃有余,真实情况则并不然,他被骗了。

  争执一触即发。

  梁桂前一秒还在为律师作为单身母亲辛苦想给儿子打一个好的基础而感同身受,下一秒就会为凌霄的怀才不遇被人利用还看不起而落泪。

  凌霄的爆发不是暴力的,他是那么的冷静,看透了自己也看透了律师,曾在律师面前显得无比渺小的他用社会现实击败了律师,让律师低头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从头到尾,凌霄都强撑着不把情绪转移到孩子身上,在孩子被律师带走后,从玻璃上划下的雨滴似乎是凌霄的眼泪,可镜头转向凌霄时,他却只是在擦拭孩子踩过的地板。

  没有学员的这间小小的练舞室,只能关门了。

  剧中人没流的眼泪都让梁桂流了。

  特别是凌霄收到通知后思虑再三还是给律师打了电话,同男孩一同登台时,梁桂暴哭。

  善良的人就算被质疑被责难,仍然会选择善良。

  梁桂看完后虽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细想电影结局,这的确是凌霄能做出来的举动。

  演员也好,剧情也好,都是上等的,没有哪一秒,哪个情节让她感觉突兀出戏。

  就是有一点不好,为什么宣传不讲这是部催泪电影,梁桂进场前可只带了抽卡包,一张纸都没带。

  这场电影看完,梁桂两条袖口都湿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