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礼突发事故不少, 等余藻和孟煦洲走完最后的流程,孟荳已经在不远处等他们了。

  小家伙背着斜挎包,明显更期待晚上的露营, 还不忘把小鹅寄存到太公太奶那边。

  孟家人都知道孟煦洲的安排, 也没有强留。

  傍晚一辆车开出山庄, 换了衣服的余藻坐在副驾驶座,正好前面是烧成粉色的晚霞, 云层叠叠, 孟荳也哇了一声, “好漂亮, 我要拍给太奶看!”

  余藻对准了孟煦洲。

  开车的男人说:“偷拍要付费的。”

  “那你把戒指摘了,”余藻口吻调笑,“这才算无名无分的偷拍。”

  孟煦洲之前和余藻领证就急不可耐地想戴戒指, 碍于必要的仪式感只能作罢, 变成让余藻都无奈的随身带身份证。

  这事每次去家里吃饭必然提起,被调侃的孟煦洲仗着天生冷脸不见羞涩,反而是余藻捂着脸羞耻无比。

  男人摇头, “好不容易才戴上的。”

  车在落日下开往目的地,余藻的手机全是祝福。

  孟煦洲的手机也消息不断,弹到锁屏的还有下属的汇报,明显关于孟潮东。

  余藻扫过也不询问,只是他的手机来电一直有来自邻市归属地的号码。

  孟煦洲:“不用接, 应该是你父亲现在的妻子。”

  余藻:“哥哥怎么这么了解。”

  孟煦洲:“不是应该的吗?”

  孟荳趴在窗户看风景,他顺走了婚礼现场的大鹅抱枕,打算晚上带进帐篷。

  小朋友回国后也交到了新朋友, 一直用手表和对方联系,并不在意前排大人说了什么。

  余藻也就没有接了, 今天结婚,他不接电话也无可厚非,孟煦洲也差不多。

  跟着去了警局的孟袆联系不上孟煦洲,见到的是他的律师和秘书。

  这次的事和孟潮东之前犯下的事性质不同,连家里的长辈都惊讶孟潮东的所作所为。

  孟袆得知始末后暴跳如雷,“你去参加婚礼是去验收成果的吗?”

  这和犯罪嫌疑人犯事后还要巡逻现场没什么区别,孟潮东知道这次没这么好逃脱一直不说话。

  现场的律师出示了他和余藻父亲的录音,连之前一直帮他的朋友也成了孟煦洲那边的人。

  他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说:“他又能关我多久?”

  “我……”

  孟袆给了他一拳,这次连生母也没有阻止。

  他的父亲窝囊,也知道现在是靠谁吃饭的,本以为孟潮东放下了,没想到他天性睚眦必报,非得鱼死网破。

  秘书和律师坐在一起,冷眼看着这一家闹成一团。

  孟袆当年傍上孟漫野能抛弃谈了多年恋爱的女朋友,也能为了下半生的富贵丢掉亲生儿子。

  当年若不是孟漫野态度坚决,或许他也不会把孟潮东接回来。

  如今事情走到不可挽回地步,孟潮东找人找的还是余藻的生父,连不喜欢余藻的孟袆都清楚这事的荒唐。

  “这次没人帮得了你了。”

  孟潮东嗤笑一声:“你还是最喜欢你争气的大儿子。”

  “我什么都得不到。”

  孟袆气得差点晕过去,“那我当年为什么要接你回来?”

  “还不是因为你傍上的老婆不要你了?”论气人孟潮东也不遑多让。

  ……

  秘书把现场的视频发给孟煦洲的时候,对方正带着小孩做动物园的入园登记。

  今天不少人都能刷到本地豪门的结婚视频,登记的时候人群也有认出孟煦洲。

  “不是结婚吗?怎么上这里来了?”

  “你没认错吧?”

  “肯定没认错,你看帐篷那边的不是空心余藻吗?发型都没变。”

  “真是婚闹得有始有终。”

  “这次婚闹进局子了还是不一样的,我可听有人爆料是前男友买通空心余藻父亲想开车撞死他俩。”

  “什么,也太恶毒了吧!人家结婚诶!”

  “疯子不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是同父异母呢,真是难做。”

  “你看少了,还有人之前被那孟潮东开车撞受伤的也出来开直播说呢。”

  “本来想着都是一家的能翻身,都这样了估计翻不了了。”

  “还是进去吧,少祸害人了。”

  ……

  孟煦洲和孟荳去领晚上的夜行地图,余藻坐在露营帐篷里,孟煦洲的手机还有他的面部解锁,他拿起看个时间就解锁了,自然看到了秘书发的消息。

  贺饮之前不知道余藻和孟煦洲彼此共享手机密码,或许还有其他密码,不想听还是被肉麻到,说你们情侣之间就没有彼此的空间吗?

  孟煦洲说不需要,贺饮又问余藻,你不是最需要个人空间了吗?

  余藻想了想,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排斥,还很喜欢这种毫无隔阂的坦诚,哪怕在旁人眼里特别失真。

  别人相信人心易变,孟煦洲告诉他爱不消逝。

  他欣然接受,也不会再小心翼翼了。

  动物园营地分为很多场馆,余藻和孟煦洲报的是儿童队,也有小朋友组成的研学团队。

  孟煦洲送走孟荳,一个人拿着地图挤进帐篷。

  天已经黑了,周围鸟鸣声声。

  余藻打开帐篷遮光布,月光洒了下来,却被挤进来的男人遮蔽,他一声叹息极小,还是被孟煦洲听见了,“怎么了?”

  余藻在月光下的帐篷里抱着枕头看他,“你不知道?”

  孟煦洲摇头,以为余藻以为嫌弃他占地方:“我们的帐篷是最大的了,如果不是园方不让带……”

  他说着又靠了过来,余藻都习惯孟煦洲的黏人了,“挤挤也可以,给小荳留个位置。”

  孟煦洲:“他忙着呢,一群小孩起码要逛三个场馆,等会儿夜行动物出来,估计又要再看一会儿了。”

  今天入院的都是带孩子的家长,余藻本以为要带着孟荳一块,没想到更接近托管。

  他早晨起得很早,结婚一天忙忙碌碌,这个点居然困了。

  帐篷里挂着一盏小灯,充电风扇带来的气流和山林夜晚的虫鸣相和,人声也隔绝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孟煦洲躺在余藻身边,看得目不转睛。

  余藻闭着眼还能精准捂住他的眼睛,“你不累吗?前前后后这么多事情。”

  孟煦洲:“不累,也不困。”

  他这纯属接近亢奋,完全看不出还比余藻大几岁,像是重返高中时期,或许他高中都不像现在这么幼稚。

  余藻拍了孟煦洲一下,手就被握住了,就算园区的夜晚凉爽,这依然是夏天的夜晚。

  余藻:“靠得太近,很热。”

  孟煦洲不听,挨过来的时候带着热度,“今天我们结婚了。”

  余藻嗯了一声,还是提起,“对了,刚才我看了你的消息。”

  孟煦洲轻笑一声,说得像是余藻查岗,“有发现什么吗?”

  他们出发之前还洗了个澡,余藻的卷发只存在了几个小时,这会头发柔顺,垂在额前,更接近从前学生证上的模样,他睁开眼笑着说,“发现孟煦洲的秘密。”

  余藻知道孟煦洲会亲他,快孟煦洲一步捂住男人的唇,翻身贴在孟煦洲身上。

  孟煦洲这才满意,“不是说很热吗?”

  余藻:“没办法啊,家有黏答答的面包虫。”

  这是孟荳给孟煦洲取的外号,本人不是很喜欢,余藻揉开孟煦洲蹙起的眉毛,“面包虫先生喜欢什么称呼?”

  “小藻会不知道吗?”

  今夜有星星有月亮,营地还有小动物出没,忽地跳到了帐篷上,动静还挺大。

  远处小朋友研学声音热闹,隔壁帐篷外面还有人在聊天。

  余藻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呼吸都能撩拨孟煦洲潜在的欲望。

  他面对余藻总是难以自控,也放任自己这种无法克制的渴求。

  余藻:“不知道,你先示范。”

  孟煦洲凑到余藻耳边,喊了好几声,余藻:“这不新鲜。”

  他清楚孟煦洲肉麻,却不知道孟煦洲的肉麻毫无止境。

  几个字伴随着拥抱翻来覆去,还是需要余给他手动闭嘴。

  孟煦洲注视着余藻,最后余藻败下阵来,和孟煦洲倒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看着头顶的星星。

  “我们的新婚之夜就在这里吗?”

  孟煦洲问。

  余藻笑了,“这不是早就决定的好的事吗?做小叔的还想反悔?”

  孟煦洲翻了个身,他从前露营看天看星,和余藻在一起却只想看着对方,“来不及反悔了。”

  “小藻会反悔吗?”他问得似乎是另一个问题。

  余藻把手伸到孟煦洲面前,“戒指戴上了还不够?”

  他从前以为自己没有安全感,没想到孟煦洲在这方面比他还惴惴不安,怕二次劫夺,畏惧阴差阳错。

  余藻摩挲着孟煦洲的无名指,结婚现场交换的时候他神色如常,在旁人看来反而是看上去外形冷酷的孟煦洲更激动一些。

  殊不知他心跳和现场音乐相合,更希望带着孟煦洲逃到无人之境。

  “我不要随身带结婚证,”余藻思考良久,看向孟煦洲,“哥你脸皮真的很厚。”

  “这是好话吗?”孟煦洲失笑,“还以为小藻能说点什么甜言蜜语。”

  他今天说了太多,那封迟到的告白信在来宾的朋友圈流动,又转到其他平台。

  之前对孟煦洲私底下表里不一略有耳闻的合作方都没想到这不是传闻。

  余藻也很意外自己有过耳不忘的时候,他截取几句复读,说着说着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

  孟煦洲被逗笑了,“这不是我写的内容?”

  余藻被他翻过身,“我修改了。”

  不大的帐篷睡一家三口的确需要大人挤在一边,孟煦洲抱着余藻不小心滚到边上。

  帐篷晃晃悠悠,里面的灯也摇晃,过了一会,余藻还是爬了起来,“我们出去吧,看看小荳。”

  外面还很热闹,小朋友们正好去场馆研学结束,回来找各自的家长,等着一会集合跟随领队老师去看夜晚的动物。

  锅盖头小朋友很有分享欲,回来后和余藻坐在折叠椅上聊天。

  孟煦洲回了微信上的消息,又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他并不意外孟袆的举动,他的父亲极其自私也很重利,更好面子。

  之前能给孟潮东擦屁股已经是偏爱的结果了,可是他最爱的还是自己,必要时连儿子也可以舍弃,父母也不能动摇。

  这次不仅孟煦洲想送孟潮东进去,孟袆却还要颜面,或许会做出比小儿子更疯狂的举动。

  或许爷爷奶奶还会和孟袆再闹一场,最后的结果都在孟煦洲的预测范围。

  秘书听到孟煦洲那边夹杂着小孩和动物的声音,清楚老板的新婚之夜变成了亲子时间,还是说了句新婚快乐。

  孟煦洲:“谢谢。”

  “小叔!我们该走啦!”孟荳朝孟煦洲挥手。

  “来了。”孟煦洲放下手机过来。

  余藻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有点紧张。

  白天的动物园他来过,晚上还是第一次。

  即便前前后后人不少,带队的老师还拿着手电,依然有种陌生的新鲜感。

  耳机里是带队老师介绍的动物,灯光扫过,能看到酣睡的小熊猫,也有夜行的蜂猴……

  孟荳听得认真,余藻也看得移不开眼,还是站在一边的孟煦洲观察四周,怕一大一小摔着。

  这次出行总共十个家庭,像孟煦洲这样家庭结构的也有几组,还有的家长比小朋友还兴奋。

  孟荳:“小藻,小熊猫好像醒了,它眼睛眯着呢。”

  余藻松开了被孟煦洲牵着的手,和孟荳一起站在围栏边上。

  他和孟荳的人生轨迹某部分重合,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失去双亲。

  小时候去动物园的记忆太模糊,长大后要去,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说小荳想去的时候,好像也在说我也想去。

  外婆一开始不理解孟煦洲非得结婚当晚离席,老太太觉得这样的日子重大,还和孟煦洲谈了谈。

  家庭会议当天余藻不在,他还在外地培训,孟漫野和孟荳坐在一起,外公是第一个支持孟煦洲的。

  “多好的机会,结婚当天去不是更有意义。”

  孟荳还想做个懂事的小孩,孟煦洲不允许,据理力争,才有现在的画面。

  余藻偶尔看到新鲜的画面也会转头看孟煦洲——

  “哥,长颈鹿原来是坐着睡觉的。”

  “下次我想做个这样景观的蛋糕。”

  “你看见那只扬子鳄了吗?”

  ……

  余藻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孟煦洲也配合低头。

  夜晚的月光明亮,特质的手电灯光没有惊扰动物。

  人类的絮语低低,即便之前有过夜营经验的孟煦洲也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现场。

  两个多小时走走停停,偶尔牵手,不牵手的时候影子依偎。

  无论余藻什么时候转头或者侧目,孟煦洲也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像是在照料属于自己的两只小动物。

  结束夜行已经快十点了,乌云遮月,孟荳领到了自己的结营证书急不可耐地要孟煦洲给他拍照,说要上传自己的社交APP。

  等孟煦洲安顿好到点需要睡觉了的小朋友,发现余藻拎着露营凳去了另一边。

  影子落下,余藻偏头,孟煦洲也拎着凳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男人递过来一瓶益生菌饮料,吸管都插上了,余藻接过,喝了一口问:“怎么拿小荳的饮料?”

  孟煦洲:“不要随便接打开的饮料,长个心眼。”

  营地在河马园边上,偶尔能听到水声,也有不睡觉的猴子穿梭。

  刚才余藻还看到有刺猬路过,据说这是经过考试过可以在园区外活动的小动物。

  余藻咬着吸管,在夜晚朦胧的月光下看孟煦洲,似笑非笑地问:“难道哥哥在里面放东西了吗?”

  孟煦洲也很配合点头,“放了,五秒后余藻先生就会晕倒,被我带走。”

  余藻点头,不等五秒就靠了过去,孟煦洲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青年,“还没有倒计时呢。”

  另一个人说:“就当药效发作了。”

  孟荳的儿童饮料还贴着动物贴纸。

  余藻想起相亲那天孟煦洲袖口的贴纸,干脆撕下来包装纸贴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孟煦洲:“几岁了啊,这么幼稚。”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营活动激发了余藻过去的活泼,他眉眼不见疲惫,郑重点头,“你当我现在和小荳一样大。”

  他失去妈妈那年也和孟荳差不多大,没有妈妈就等于没有了爸爸,这点在余藻身上完全应念。

  孟煦洲问:“那小藻同学觉得好玩吗?”

  余藻点头,“好玩。”

  孟煦洲:“每年都来玩一次。”

  余藻:“什么?”

  他抬头,露出了被咬得全是齿痕的吸管,孟煦洲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示意余藻靠回自己的肩头。

  他们的影子在月下交叠,深夜也有取外卖回来的家长,看到他们从另一边绕过。

  孟煦洲:“每年都来夜营一次,不仅有动物园奇妙夜,还有其他场地的。”

  “比如游乐园奇妙夜,可以坐一夜旋转木马。”

  他明明在国外待了很多年,不知道怎么这么了解国内的不少活动,反而显得余藻成天上班下班,消息闭塞了。

  余藻:“才不要。”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看向孟煦洲,“是你想玩吗?”

  孟煦洲:“是啊,小藻会陪我玩吗?”

  “会。”余藻叹了口气,“除了我,还有谁能陪你闹了。”

  家里的衣帽间一半都是孟煦洲买的,五颜六色不适合他本人气质的单品。

  他的外形和五官和黑白灰锁定,固定场合也不会出错,偶尔想穿一次鲜艳的,也很容易让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余藻亲眼见孟煦洲要和他出门逛逛,好几次想换一件亮色的T恤,最后还是放弃了。

  表面干脆的人纠结好半天,看得余藻偷笑好久,亮色的T恤穿在他的身上。

  时间一长,审美偏爱亮色的孟煦洲开始给余藻疯狂买衣服配饰,就算余藻每天换一套都换不完。

  孟煦洲:“那说好了。”

  夜晚的动物园安静又热闹,不远处还有参加活动的家长在和「动物出没,减速慢行」的警告牌合照。

  这样的环境能消减年龄,把他们压缩成小朋友,没有工作和纷乱的家庭,什么都放空。

  余藻不和孟煦洲拉勾,他的亲吻落在男人的手背,“说好……”

  话没有说完,孟煦洲就捧起他的脸,忍耐许久的渴望促使他在月夜树影下印上余藻的唇。

  露营椅在沙地上留下移动的痕迹。

  余藻被吻得呼吸凌乱,红艳的嘴唇翘起,勾起孟煦洲的衣领,“今天不可以。”

  孟煦洲也知道不可以,还要强调一句:“可我们今天结婚。”

  男人的眸光在月下深情如许,余藻忽然不难过了。

  哪怕父亲为了新家想要他去死,他也有了新的家人。

  没有必要为早已断裂的关系绝望,他的余生近在咫尺。

  余藻:“孟先生婚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