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煦洲看了看时间, 余藻过去二十多分钟了还没回来。

  严柘坐在孟煦洲外公身边,对方和严柘的爷爷认识,聊得挺多。

  孟煦洲起身的时候还外婆问, “小藻是和家里人打电话去了吗?”

  孟煦洲给余藻打电话, 马上被挂了, 他说:“我去看看。”

  仪容间的门反锁,孟潮东盯着余藻手机来电显示上的老公看了半天, 把他的手机扔到台上, “你给他孟煦洲备注老公?”

  他摁着余藻的肩, 力道极大, 青年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是,孟煦洲是我老公。”

  孟潮东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半天, 忆起这段时间被人嘲笑的种种, “那我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声音歇斯底里,破音都显得好笑,余藻毫无畏惧, “你是替身,我不是在电话里和你说过吗?”

  这家餐厅洗手间分男女,中间就是仪容间,一般门都是开放的。

  这时候有路过的客人也没有在意紧闭的门。

  余藻没有孟潮东想象的害怕,他盯着孟潮东下半张脸, 露出浅浅的笑意,“孟潮东,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 我不喜欢你。”

  他知道孟潮东性格偏激,追去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占据的先到先得。

  可是孟煦洲不在乎这个, 被滋养过的干涸藻类也可以焕发生机。

  仪容间灯光明亮,镜子里映照出孟潮东紧绷的背影。

  余藻微抬下巴,眼神和孟潮东印象里两个人相处的从前完全不同,“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这些年孟潮东没把余藻当回事,也有过和对方见面吃饭的时候。

  他为了得到而得到,也因为旁人赞美的余藻看起来很喜欢你沾沾自喜,从未想过为什么当年拒绝他的人忽然就接受了。

  不是那年的跑车把他吓到,清楚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么?

  不是顺从我了吗?

  孟潮东死死盯着余藻的眼神,青年却不和他对视,目光落在台上的手机。

  孟煦洲在找他。

  余藻推开孟潮东,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迅速掐住他的脖子,余藻预判了他的动作,躲开后迅速拉门,孟潮东抬腿关门,门又锁上了。

  听到巨响,本想去看监控的孟煦洲走了过来。

  餐厅的经理也感觉不对,跟了过来。

  孟潮东死死摁着余藻,像是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威胁余藻的,瞪着眼问:“你不喜欢我?那你还我谈恋爱?”

  他相貌结合了父母最优越的地方,不似孟潮东像母亲的那部分带着天然的冷意。

  这副皮囊让孟潮东从小到大备受追捧。

  即便他知道自己没有父亲,或者父亲是别人的父亲,也自信想要什么都会得到什么。

  这样的想法都在孟煦洲出现的时候消失殆尽。

  同父异母的兄长各方面都远胜于他,唯一算得上值得诟病的就是为人处世。

  爷爷奶奶没有地方可以对比夸奖,就称赞孟潮东待人处事不错,不像煦洲,不喜欢和人接触。

  孟潮东能感觉到长辈的偏爱,依然不忿。

  孟煦洲要什么有什么,他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吗?

  余藻是孟潮东疯狂猜想下的正确答案。

  转学后学校的议论给了他新的思路。

  确定余藻不是父亲私生子后,孟潮东计划得到余藻。

  却没想到余藻难追,软硬不吃,直到高三毕业后才态度缓和,却还是没有松口。

  孟潮东从不后悔拉上余藻去开跑车。

  他在电话里威胁余藻不许去酒吧兼职,又把人拖上车威逼余藻做出选择。

  一圈又一圈的加速和卡车擦过的颠簸后,脸色惨白的余藻说好。

  后来余藻什么都说好,在一起说好,异地电话说好,见面也都百依百顺。

  连朋友们都说余藻看你的眼神真不一样,孟潮东都产生了错觉,好像余藻是真的爱他,才和他在一起了。

  他以为余藻对他日久生情,也试着纵容余藻的怪癖,比如不喜欢接吻。

  后来才知道余藻擅长伪装,这算什么?还是为了孟煦洲?

  眼前的青年好像还长了点肉,穿着剪裁合适的新衣,比从前上班坠入人群的模样也不一样。

  他不怕孟潮东,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那叫谈恋爱吗?”

  余藻挣开孟潮东的钳制,笑了笑,“孟潮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男人扯得余藻的新衣皱巴巴的,漂亮的青年低头抚了抚上面褶皱,“我该走了。”

  余藻句句都在表达对孟煦洲的喜欢,这仍然是孟潮东从小到大听到绝望的你不被选择。

  孟潮东的愤怒烧光了理智,仿佛回到了那年跑车上的对话,他狠狠把余藻摁在墙上,手掐住他脖子,“我和孟煦洲下半张脸像?那其他地方呢?你这些年和我……”

  门外的孟煦洲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直觉他的余藻在里面。

  经理还在通知商场的安保,还试图找人开锁。

  忽然里面一声巨响,像什么瓷瓶碎裂,站在身边的客人阴沉着脸,似乎要砸门进去了。

  门又打开了。

  地上散落一地装饰用的芦苇,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倒在花瓶碎片上哀嚎。

  为了今天拍结婚照染了亚麻色头发的余藻还有些喘气,看见孟煦洲忽然安定下来。

  孟煦洲朝他伸手,余藻却抱住他的手臂说,“哥哥,我手机摔坏了。”

  经理:……

  隔壁男女洗手间出来的客人也纷纷围过来看。

  等孟潮东点菜半天没等到人的孟氏老员工急匆匆过来,看见的就是被工作人员扶起的孟潮东。

  他在孟家待了不少年,当然知道两位少爷的较劲,也见过余藻。

  余藻满手是血,孟煦洲以为他受伤了,呼吸都乱了几分。

  余藻问边上的服务生要了湿巾,一边擦一边说:“不是我的血,他要砸晕我,我还手了。”

  他说话依然慢吞吞的,不止餐厅经理,连孟煦洲都感觉到他的过分冷静。

  孟潮东后背伤得不轻,工作人员本来是想抬他走的,他还觉得丢人不愿意。

  似乎也被余藻忽然暴起震慑到,当年跑车事故的记忆骤然回笼,他开始思考医护人员赶到之前,自己头上的伤是不是余藻开出来的。

  孟潮东心情复杂,路过余藻的时候还想说什么,一边的孟煦洲拿走余藻擦血的毛巾,又给了他一拳。

  如果不是老员工扶着,恐怕孟潮东又要栽进碎瓷片了。

  周围没人离场,确认身份后更是窃窃私语——

  “这就是隔壁栋宙心的老板吧?”

  “我知道,今天还直播呢,这个被打的是弟弟?”

  “被前任打的?看不出来啊?”

  “你看他脖子也青了,不会是想要把人掐死吧?”

  ……

  贺饮也觉得余藻半天没回来是出事了。

  他还没走到现场,就看到被搀扶着的孟潮东。

  跟在孟潮东身边的就是这段时间帮着他打理公司的老员工。

  之前处理跑车事故的也是他,贺饮记得大家叫他宋叔。

  孟潮东看上去比那天酒吧还狼狈,贺饮以为是余藻碰上孟潮东,然后孟煦洲又把孟潮东打了。

  再往前走几步,看到站在转角给余藻披上外套的孟煦洲,对方握着余藻的手,心疼得很,问打得疼不疼。

  贺饮没往前,他觉得自己耳朵聋了。

  谁打的?

  餐厅的保洁还在处理残局,贺饮假装去洗手间听了几句,越听越迷糊。

  什么?孟潮东把余藻拖走,被余藻揍了?

  地上的血全是孟潮东的?

  啊?我们小藻什么时候战斗力这么强了?

  等会儿,也不对啊,余藻这么厉害为什么以前总被人欺负?难道是瞬间爆发?

  贺饮满头雾水地回去了,很快孟煦洲带着余藻回来,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

  两个人换了衣服,孟煦洲的衣服正好遮住余藻的领口,严柘似乎发现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好意思问。

  等到司机接走孟煦洲家里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贺饮才坐到余藻身边,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包厢忽然安静了许多,孟煦洲坐在边上打电话,明显不悦,还问了严柘几句。

  余藻:“碰见孟潮东了。”

  贺饮:“他打你了?”

  他急得抓住余藻的手,一边的严柘也看到了手机的视频,正好是余藻满手是血走到孟煦洲身边喊哥哥的几秒。

  严柘浑身发毛,没想到平时文文弱弱的余藻居然也有隐藏脾气,他还以为是孟煦洲把孟潮东揍的。

  那孟潮东到底多脆啊,不是,之前到底是怎么威胁余藻的?

  他想了一圈,又懂了,现在余藻没后顾之忧,孟煦洲已经解决了他家里人的住房问题。

  万野名下产业丰富,找个房子不成问题,直接送都可以。

  蛋糕店开不下去也没关系,余藻有能力买店铺开新店,家里人也依然可以工作,弟弟妹妹还是可以正常上学。

  孟煦洲刚才就是问严柘保安公司的事,说要去学校保护余藻的表弟表妹。

  所以,就上手了?

  严柘就多看了两眼余藻用力过度还红的手,孟煦洲就咳了一声。

  余藻:“他动手了,我也动手了。”

  贺饮抽了抽嘴角,“小藻,你这体型,和孟潮东互殴不太可能吧?”

  余藻一开始也觉得不可能,但他到绝境也顾不上这么多,孟潮东是真的想掐死他,还好当时边上有个细长的花瓶。

  摔在地上就方便余藻动手了。

  从前当作替身的脸越来越面目可憎,如果不是听到了孟煦洲的声音,或许瓷片就已经扎上了孟潮东的脸。

  孟潮东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余藻的恨,什么爱,不存在的。

  余藻比他想象中的还厌恶他,像是等这一天等很久很久了。

  余藻:“所以手疼。”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余藻的手,“要去医院看看吗?”

  贺饮都没办法继续聊了,严柘示意他走,两个人就离开了。

  严柘:“你确定余先生性格温和?”

  贺饮:“是啊,小藻以前老被人欺负。”

  严柘心想余藻要是底气足,或许不是那样的。

  他说:“别掺和他俩的事了,余先生有人心疼。”

  贺饮不是很高兴,“朋友也可以心疼的啊,我都没和小藻聊完,你就叫我走。”

  严柘:“你也可以不走,和我走了就别回头了。”

  这句话似有歧义,贺饮站在原地,看严柘走远,又跟上去问:“怎么样,你是打算和我也协议结婚?”

  包厢里其他人都走了,余藻吃饭吃了一半,这会也没心情。

  他靠在孟煦洲怀里,喊他哥哥。

  孟煦洲说:“就不应该放你走的。”

  余藻解释了一句:“我是去外面和舅妈……”

  孟煦洲:“我说的不是今天。”

  余藻却忽然担心起孟煦洲对他的印象,“刚才餐厅的经理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哥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孟煦洲:“你是受害人。”

  他心有余悸,搂着余藻说:“我心疼你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