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装睡有什么特征吗?
时光没说话。
“呼吸减轻, 一动不动。”
叶慎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纯正而浑厚。
她索性睁开眼,将脑袋靠在枕头上, 从容淡定道:“听到你秘密了。”
男人没所谓地笑一声:“那算什么秘密。”
确实不算,关键信息一句没透露。就是现在,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静夜无声,彼此睡衣挨着睡衣, 时光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度,是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远……
“下个月是你生日?”片刻后,她问。
对于自己的生日,叶慎独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几号?”她又问。
这回, 他沉默更久, 然后凉白一句:“听说,是五月十九。”
听说?这么不确定?
时光在昏暗里皱眉,他不是一手遮天的少爷吗?不是叶家最年轻的掌舵人吗?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确定。
她翻了个身, 又道:“你的生日一般会怎么过?”
叶慎独回得云淡风轻:“按往年的流程, 应付完庄园那边的宴会, 再回来吃一碗宋婶的长寿面。”
“难道你自己就没什么安排?”
“往年没安排,今年……“略顿, 他忽然问, “你送我的设计稿呢?”
“不送。”时光斩钉截铁。
叶慎独往这边挪了挪,“今天又听见什么流言蜚语了?情绪这么明显。”
未及多想,时光从嘴里冒出句:“真的是流言蜚语吗?”
她指谁, 他清楚。
但这话说出来她就觉得冒失了, 甚至就不该应提。
卧室陷入寂静, 叶慎独无声地看她须臾,应道:“所以,我们时光是为这事儿跟我闹脾气?”
“当然不是,”时光看向漆黑的窗外,声音水平如镜:“生理期情绪不稳,您多担待。”
男人静默无言。
就在她以为话题会不了了知时,便听见他悠悠然开口道:
“时光,自川西遇见你到现在,我不曾跟任何人牵扯不清。至于跟白茵,那是前年的事,结束便是结束,我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
白茵,就是黄经理口中的那个朋友的朋友,现在的一线女星。
他的解释很直白:我跟别人是过去的事,结束就是结束,从不拖泥带水。
乍一听像在解释,细品会发现其实是薄凉,一种从他面面俱到事无巨细的绅士风骨里溢出来的薄凉。
“结束就结束,从不拖泥带水……”时光的回答带着笑意,“那很好,这点上,我跟独哥你,是一样的。”
枕头上传出轻微的响动,他好像扭头来看她。
时光没做出回应,长夜漫漫,话题到此为止。
一夜好睡,醒来又是好天气。
之后的一个月,下过几场暴雨,月季花谢了又开,枝丫疯长,藤萝遍布。
时光依旧上班下班,那些养花吹风得时日,一半在自己的独立意识里积极向上,一半又在叶慎独居心布置的温柔乡里苟且偷安。
算起来,叶慎独真正待在南苑的时间并不多,隔三差五便会出差。
不过这人对男女关系的处理总有他的一套,就是不论他去到哪里,不论时间有多赶,回来时,总会给她买东西。
有时候会是她爱吃的巧克力,有时候也会是价格惊人的耳坠首饰或包包……总之就是既舍得花钱,又舍得花心思。
这样的人,想套住一个女人的心还不简单吗?简直轻而易举。
再找不到第二个如他这般,即便是游戏尘寰、逢场作戏也如此虔诚用心的人。
难怪黄经理会说,白茵出局的时候伤心了好久。
.
叶慎独生日这天中午,时光跟宋婶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
看的是《倾城之恋》,颇具年代的感一部电影,由张爱玲小说改编而成,周润发主演。
——两个尘世中飘零的男女,因为一座城市的沦陷而开始了一段无趣的俗情。男主的漫不经心,女主的命运多舛,彼此微乎其微的那点真心,最终,成就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爱情。
宋婶是周润发的铁粉,即便已经看过很多遍也依旧哭得稀里哗啦,时光则全程无声。
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寿星才处理完工作下楼来。
今天穿的是白衬衫黑西装,脖子上的领带松松地挂着,随性简约又时尚。
认识这么久,时光从没见过叶慎独在穿着上潦草过,不论何时何地,他的衣着总是很精致,要么严肃周正,要么矜贵时髦。
总之,即便是她这么一个对服装搭配十分敏感的人,也挑不出半点他在审美上的缺陷。
帅气逼人,今日尤其。
余光里,他走过来。时光盯着电视,没动。
叶慎独扫了眼屏幕,再转头看她,说:“我晚上回来。”
她这才望向他,点点头,没出声。
对视数秒,他瞳孔稍移,对宋婶说:“晚上可能会喝酒,让杜叔来接下我。”
宋婶连连点头。
直到他踏步离开,时光都没说出那句“生日快乐”。
因为前不久,在跟宋婶的闲聊中,她从她口中得知,叶慎独不喜欢过生日。
可以说,每年生日这天,是他的脾气最不好、心情最差的时候。
原因时光不得而知,宋婶也没多言。只说叶慎独的父母亲人每年会为他举办生日宴会,但他从来都只是应付。
大半天时间很快过去,夜晚来临,杜叔正准备出门接叶慎独时,突然久病复发,肚子疼得虚汗直冒。
宋婶大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光立即拿上车钥匙,二话不说就把老人去了医院。
“那阿慎……”
病房里,宋婶话没说完,时光淡声道:“我去接吧。”
妇人一脸不忍,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说了句:“好孩子,委屈你了。”
时光没什么情绪地笑笑,走了出去。
为什么这么说呢?无非是觉得,若被人看到,她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自我介绍。
车在路上奔驰,自然风吹在时光的脸上,她什么都没想。
有些问题,本来就想不出个所以然,何必劳心费神。
杜叔说宴会没在庄园办,而是包了家江边餐厅。
她照着定位开车过去时,已近十一点。
车子刚停稳,便有保安小跑过来,礼貌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餐厅今天已经被人包了,请问小姐有邀请函吗?”
她抬眸看了那栋江边阁楼,中式建筑,门前匾额飞龙走凤。
不知此时,里面是不是满座宾朋,是不是热闹非凡……那个人又在与谁把酒言欢推杯换盏……
“没有。”收回视线,时光凉声道。
“实在抱歉,没有的话,你的车不能停在这里。”
明白。时光暼了眼那栋灯火迷人的阁楼,默默地把车开走了。
绕半圈,她最终又把车停在阁楼侧面的垃圾桶旁边,只有那里,才暂时无人巡视。
掏出手机,本想跟叶慎独打电话,她想了想,还是迂回婉转让宋婶给他发个消息,说杜叔在楼下垃圾桶旁边的车位上等他。
潜意识里,时光想知道,当他看见来接他的她时,会是个什么反应。
在车厢里百无聊赖地听完五首歌,一直不见有人过来。
又听完五首,终于才听见脚步声。时光下意识侧眸看去,发现来人并不是叶慎独,而是两个倒垃圾的服务员。
随着垃圾桶里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小女生气愤道:“下辈子让我投个好胎,再也不干这种下贱活了。”
另一个说:“我也是,再也不想干了。刚刚那场面,简直心惊胆颤,叶家二少发起脾气来,要我老命。”
“可不,他将红酒杯猛地扣在桌上时,现场所有人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要死。唉……为难我们这些打工的了,满地的碎渣,你说我是过去扫还是不扫?”
“那能咋办,不扫经理能把咱们吃了。”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发怒来着?我一直想着千万别上错菜,所以没太注意。”
“嘘……小声点,我们签过保密协议的,无论工作中听见什么都不能外传。不过就咱两,我悄悄告诉你。”
“好,你快说,我绝不会往外传!”
“我当时在倒茶,听到一些细枝末节。好像是他家族里的长辈一直催婚,并且,连联姻对象都列出来了,个个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但都被叶二当场给拒绝了,闹得很不愉快。”
“之后便有人说,他不联姻,就是不为家族的未来考虑。那就召开股东大会,让叶二把手里的股权分一半给他弟弟,也就是叶家新认回来那个儿子。”
“你是不知道,此话一出,叶二面上看着漫不经心,但射出来目光冷得能把所有人冻住,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怖而不动声色的怒意……”
听到这里,又有一道脚步声响起,那两人迅速收声,手忙脚乱低着头溜进了后门。
叶慎独来了,他一只手抄进裤兜,另一只夹着点燃的烟,走一步,吸一口。
乍一看神色如常,细看得话,眼角衔着一股浓厚的阴沉。
时光看着他走过来,就要上车,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人,死死地将他拽住。
一男一女,虽然都上了年纪,穿着也十分普通,但长相却十分出众。
“儿……儿子。”妇人的声音发颤。
时光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顿住。
“儿……儿啊……”男的长长唤了声,登时跪在地上。
时光浑身僵硬,彻底冻住。
视线里,叶慎独目不斜视,漫不经心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不曾正眼看他们一眼。
随后,他抬脚挣脱两人的拉扯,面无表情、视若无睹地走了过来。
“儿啊………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
那两人说着便追上来,叶慎独骤然回首,一纪眼神扫过去,声音寒如霜:“再上前一步,我不保证你们还能相安无事。”
两人愕住,再不敢迈步。
“咔”一声,车门响了。
时光有些麻木地摸着方向盘,侧头看着被他打开的车门。
叶慎独弯腰坐进来,看到驾驶位上是时光的刹那,慕然一顿,来不及收回的寒眸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脸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有点忙,但一有空都在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