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死亡?什么又是湮灭?

  同样的梦境,同样的濒死感,仿佛心脏被绸带缠绕,越勒越紧。

  “呼......呼......”惊醒的瞬间,玛德琳蜷缩在被子里深呼吸,她逐渐找回麻木四肢的触感,感觉背后冷汗浸透衣衫,又翻身下床,此时恶寒将躯体包裹,她还处在梦境里的幻痛中,止不住的腿脚一软蹲下。

  良久过后,她从地板起身,走到镜子面前定神,里头映着一个银发飘然的人,眼神恍惚后,又抬将自己恢复原样,然后换件衬衫,穿上外套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是三校争霸的最后一个项目,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今晨雾大,阴霾遮蔽住天空,人群全都在往迷宫赛场聚集,玛德吃过早餐后收拾了两本书,她今日格外的心情低沉,面无表情离开去往阁楼。

  霍格沃兹是个很美的地方,春天能看见碧绿山峦,夏天有晚风红霞,秋有枫叶深林,冬如童话雪镜。

  玛德琳想,如果她此生的在魔法世界的旅途真很短暂,那最舍不得的可能就是这里。

  她一路从南往北,故意兜圈子走在城堡走廊里,偶尔摸一摸残破的石柱,直到感觉抱书的胳膊发麻时,才收回神思,踏入塔楼拾阶往顶上爬。

  在天降系统里,她曾写过拥有一亿金加隆的女主角给霍格沃兹每个学生发最新款扫帚,给每个楼梯间装电梯,如今她还是这么想,以后要是有幸健在,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霍格沃兹捐电梯。

  毕竟爬完七八层狭长陡峭的楼梯之后,她真是上气不接下气,进门就扶墙大喘。

  雾太厚重,微弱日光从断壁透入,在阴暗的阁楼中,有道笔挺的漆黑身影蓦然回首,德拉科的手还在鸟笼里投食,他侧脸被光描出精致弧度,见到她之后表情明显的一顿,有种紧绷感在他目光里闪过,又倏忽恢复如常,他继续举止悠闲地扭头给笼中鸟投食。

  那鸟在笼子里扑腾,在他手心蹭吃的。

  玛德琳并不见怪,今天其实该来拿它做实验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先算了,她淡然一笑,随手将书搁起来,拉开椅子坐下,欣赏意十足地望着这幕。

  德拉科一句话也不说,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才稍微低头,收回手面向她,看见了她面色疲倦里的愉悦。

  整个屋子都像封闭的岛屿,任何细小的石子都能激起无法忽视的波澜。

  德拉科心一沉,他忽然低声说:“上次是我的错。”

  玛德琳微怔,她正想起好几年前的事情,忽然被这么一句话给拉回来,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见她没反应,德拉科更是敛下睫毛,削减往常锋芒。

  “我不该......”

  “是不是快到一个月了?”玛德琳打断他,她看见他愕然抬头,面色写满语无伦次。

  她在原位没动,黑眸中深思熟虑,深不见底却通透。

  “我想我考虑的足够了,可以与你正式交往,那么请问,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事发突然,德拉科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本是因为之前的争执后悔才来这里碰碰运气,故而忽然话锋转折到这个地步,他愣住两秒,才下意识的答:“愿意。”

  红头发的女巫露出满意之色,她欲翻开手边的书,却听他问:“为什么?”

  玛德琳实际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深深地凝目望他,嘴边笑意若隐若现:“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他看见她从口袋里抽出魔杖,依旧坐在位置上,半翘二郎腿,纯白的一束光划出悠扬曲线飞泻散开。

  这是呼神卫咒,那些白色的光形成了她的守护神,德拉科抬眉望去,只见到一种又像松鼠又像白鼬的生物,它有蓬松的长尾巴,头身却已经成了鼬类。

  有种浅浅淡淡的华光萦绕再二人之间。

  刚听到忽然的同意和表白时,他心跳还不快,或许本身就知道她喜欢自己,所以不意外,但此刻他在看清这个时候,莫名心跳加速,砰砰的敲击着神经,给人的具体感觉,就像是被丢到一个生机勃勃但无人的星球,整个世界的清新空气都朝你袭来,光芒万丈的烈日笼罩海面挤进视线,海与天都一色,你知道你从未如此对这个世界动心过。

  过了一会儿,他同样抬起魔杖,轻声念咒,守护神飘出来,它是一只长得像极了松鼠的白鼬,样子有点丑丑的憨态,它明显还被自己忽然拥有的大尾巴吓了一跳,正四处乱窜。

  “真够憨的,我就知道会这样。”玛德琳扶额无奈说,她朝他耸肩。

  德拉科忽地抖着肩膀闷声笑起来,他对此不予置评。

  ......

  陋居,今天韦斯莱先生放假,他在后花园里除草,除完草,又开始整理仓库。

  “啊~这里可是个重灾区。”韦斯莱先生挑眉,走向孩子们经常玩捉迷藏的仓库角落货架,里面收藏着许多他以职务之便从单位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比如小黄鸭,皮撅子之类。

  亚瑟惊叹于自家娃娃的破坏力,他用魔杖除去尘埃,又亲自一件件分类,不到一会儿,那货架的最深处都被扒拉出来,只露出一只锁被撬开的铁盒。

  他蹲下,一时没想起里面放着什么,疑惑地将盒子拿出来,锁的螺丝被卸掉了,盖子一掀就开,但里面空空如也。

  “装什么的来着?”亚瑟嘴里嘟囔着,试图回忆起来,记忆就像大海里的针,这针在海底泛着银光,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啊~是把麻瓜□□!”

  等等?枪?

  在厨房做好饭菜的韦斯莱夫人看见亚瑟慌慌张张从仓库进屋,又慌慌张张爬上楼去书房,她不禁好奇的喊:“要吃饭了,你干嘛去?”

  亚瑟语调凄长的回答她:“枪!!!”

  去年暑期的魔法部很忙乱,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用,那是因为食死徒大闹了聚集全世界各地魁地奇球迷,足足万人聚集的区域。

  各类大小违规事件,如牛毛一样冗杂堆积,那些不怎么严重的事件,例如未成年巫师在校外用了魔法之类,几乎没什么人去管,各司各部的人手都被抽调走排查放火和伤害麻瓜的食死徒人员忙的要死要活。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第二次类似事件没有再发生,即便克劳奇先生兢兢业业,但魔法部在部长的授意下,各司逐渐对此事冷处理压制舆论,相关案子也成了尘封的历史。

  但那天晚上在场的巫师还是忘不掉小巴蒂事件,他如今性命无虞,出于人道主义关在疗养院,但是那就像蒙了纱一样神秘的始作俑者却始终不被人发现。

  现场为数不多的痕迹,让亚瑟忘不掉的就只有小巴蒂的枪伤,当时克劳奇先生让他在枪支方面去查,但后面几个月都一无所获,这事情也不了了之。

  亚瑟翻箱倒柜,他从书房的角落抽出皮箱,翻开那时的工作档案,他翻开鉴定司开据的资料。

  子弹型号,与仓库里丢失的那把枪口径吻合。

  韦斯莱先生将这细若游丝的关系连接起来,他回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见过的所有人,所有的对话......

  玛德琳是个默然者,这事情是她在学校一年时邓布利多亲口告诉他的,邓布利多还说她这孩子有点不一样,或许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灭顶之灾,当时他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颠簸。

  可过了这几年她好模好样活着,亚瑟也只觉得是自家孩子命好和邓布利多神机妙算。

  但现在看来,一个自身能力能消化掉默然之力的巫师,本身就是个怪物吧?这样的怪物若是有天分,未必不能年纪轻轻就做到那样的事情。

  亚瑟揉一揉太阳穴,他感觉自家的孩子就像开盲盒,真是各种款式各种型号应有尽有。

  ......

  伴侣与恋人未满的朋友不同,有的东西朋友不能知道,不能计较,但成为恋人之后,双方在精神层面的坦诚更为重要。

  故而,德拉科要做到第一件事不是别的,他在玛德琳对面坐下,目光诚恳,直言不讳的问出心中所想:“那么,我现在可以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了吗?”

  玛德琳捏着羽毛笔,面色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眉尾一扬:“你指哪些?”

  他眼神闪烁,往日在她身上看到少能见到这种神态。

  这是区别于她以往在他面前表露出的比如自在洒脱,沙雕神经质,可爱鸡贼这些类似的样子。

  眼前的她是姿态略显清冷的,内心好像又光怪陆离是个魔盒,但好像现在这样的她才更最自在,是完整的。

  他现在问的话正在试图打开一个她由精神世界铸成的未知魔盒,她对他的这个举动既不赞成也不抗拒,他莫名紧张,又有直觉,这魔盒里藏着剩下另一半的她,如果打开,那他就能看到她的全部。

  “魂器。”德拉科忽然回答她说,又道:“我承认我以前偷瞄过你的东西,也查到里面一个古文词汇,是魂器。”

  魔盒被拆开,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等待着他,有可能是惊悚的怪物,也有可能是片璀璨星空。

  德拉科的心攥成一团,又松开,他与她四目相触,感受到在她深瞳里流动的东西,他又直觉那不是怪物。

  “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