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突至。

  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上,带着我整个人一起错开一步。

  温迪揽着被他一把捞在怀里的女孩儿看向不讲武德的少年:“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人理所当然的抬头向他讨要怀里的女孩儿:“把她给我。”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现在就像是一锅浆糊,好不容易才稍微理出一些头绪就被风沙轻而易举吹乱。

  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我自己,我会觉得这种场景大概还算是有趣。

  可主角之一是我就不一样了,我会觉得站在这里的人脑子大抵都有病,哦,包括我自己。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抛弃属于自己的回忆,既然“我”已经下定决心,那就证明所谓的过去里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这些所谓的故人立场就成了大问题。

  他们一个两个表现的就仿佛“我”是个当之无愧的万人迷,但是我还算了解自己,所以这些人啊……我一个都不信。

  把温迪的手臂扒拉开稍微远离他两步,然后我对他摆出的委屈表情视而不见:“我不是什么供人争抢的玩具,更不是什么奥丝塔拉。”

  狂风掀起裙摆,我看到已经站在不远处的阿贝多,这才对持剑的阿贝少道:“你找错人了。”

  或许我曾经是,但现在也已经不是了。

  戛然而止的战斗吸引了城楼上的视线,远在桥另一边的须弥诸人自然也没有错过。

  虽然隔着一条河看着不甚清楚,但提纳里还是依稀分辨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安度西娅?”

  大建筑师对这个名字相当敏感,他的视线终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挪开,紧接着望向河岸另一边。

  只有柯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团建,之前见面的时候旅行者是这样形容他们一行人的。这一趟来的人实在不少,除了师父,还有教令院另外三位前辈。这里面她熟悉的还有赛诺,至于另外两个人,他们一路每日都要斗嘴,但是单独相处时也都不是什么很难相处的人。

  优菈没有琴那样好的耐性,底下那两位侦查小队队长连招式都如出一辙,现在突然停下只让她觉得眼花:“所以哪个才是阿贝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凯亚右手托住下颌:“好问题。”

  他看向战场中心,那里原本被掀起的飓风与烟尘已经落下,散乱的蒲公英围在一行人周身。在暴风最中心的地方,安度西娅小姐站的笔直,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琴已经指挥这骑士团的成员守住了进城唯一的道路,至于那个假的阿贝多,她相信侦查小队那位队长自己能完美解决掉这件事。

  “真是个自由的吟游诗人啊。”凯亚注意到一眨眼就从原地消失不见的温迪,然后转头看向优菈,“或许安度西娅小姐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呢?”

  城墙上的骑士团诸人很快散去,只留下原本就应该值守的人。

  至于下方正如镜像两端的少年,他们相对而立,一个似乎在走神,另一个眉头紧锁好像也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弯腰折断一支蒲公英,然后在脑海里将已经收集的到的信息连成串。

  大抵在很久之前我就来到提瓦特了,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之前啊,久远到比一千年还要早的历史。

  璃月、蒙德、稻妻、须弥。

  在最开始,我应当是在璃月落脚的。

  至于稻妻,现在所知的信息还太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关于蒙德的话,我记得蒙德城里就有一位出自劳伦斯家的骑士吧。

  浪花骑士优菈。

  她大概会对那段历史稍微有些了解。

  来自须弥城的学者终于如愿进城,跟火急火燎就想着要找人的卡维不一样,提纳里经常陪柯莱一起到蒙德,聪明的狐狸选择从安柏那里询问所有寻找之人的下落。

  看着一旁已经与蒙德骑士攀谈的提纳里,艾尔海森对着毫无计划的卡维道:“你是什么单细胞的元素生物吗?”

  至于赛诺,这位大风纪官进城之后就往猫尾酒馆去了,按照他的说法,享受战斗的乐趣才是此行的意义。

  虽然有凯亚那一说,但是优菈其实并不准备就这样冒昧前去拜访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女孩儿,这种能称得上是私事的问题并不是轻易就能询问与回答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去找,对方却找上了她。

  “想问关于千年之前劳伦斯家的事情?”这可以说是相当奇怪了,“北境明珠吗?”

  劳伦斯家那些流传至今的书籍上似乎记载有这个人的名字,但她对此了解却不多。

  “那似乎是在蒙德旧贵族被推翻前最后一位劳伦斯家主。”这在现如今的蒙德大概还能称得上是一桩丑闻,毕竟蒙德人对劳伦斯家的成员唯恐避之不及,“流传至今那些书籍的可信度本身就不算高,更何况那个时代的东西被整个蒙德引以为耻,所以保存下来的东西就更少了。”

  这可不是一个外人该知道的东西:“这个称号在现在的蒙德大概已经没人知道了,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知道的,我可是教令院的学生,对所有感兴趣的领域都有涉猎。”坐在猎鹿人的位置上,我给对面的淑女多点了一杯冰饮,“北境明珠,真是相当高的赞美,那应当是个很耀眼的人吧。”

  “耀不耀眼不知道,死的倒是挺惨。”优菈扫了一眼来往的人,“安度西娅小姐,虽然你不怎么在意,但是在蒙德城里还是不要跟姓氏是劳伦斯的人走太近为好。”

  留下这样善意的忠告,优菈起身离去。

  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钉在历史上死去的人才能有后面千百年的经历呢?

  这时候要是能有人为我解惑就好了。

  心想事成,以前怎么没发现我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我抱着自己还没喝完的果汁看向面前自称阿贾克斯的达达利亚。

  “奥丝塔拉小姐”这位至冬的战士身上寻不到丝毫锐利的锋芒,他与我招手时似乎还颇为惊讶,“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身体似乎还很不好,现在是已经好全了吗?”

  热情的青年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他很快挠头道:“也对,这都好些年过去了。”

  我眨眨眼睛退后一步:“先生,我们似乎没见过。”

  达达利亚并不觉得奇怪,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才十四岁,才到她肩膀处,现在都比她高一个头了,认不出来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奥丝塔拉小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呢,也对,深渊那种地方出现什么事情都绝对称不上奇怪。

  达达利亚似乎对这件事接受良好,甚至不用我问就将事情吐露了个一清二楚。

  但是事情好像更加复杂了。

  艾尔海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叹蠢人有时候运气就是好。

  这么大个蒙德城,没带脑子乱晃的卡维居然真的先提纳里一步找到了安度西娅。但是那位学姐面前还站着人,他没兴趣凑上去听别人的感情纠葛。

  愚人众前三席拥有比肩神明的能力,这样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旅行者此时正陷入一场苦战,身为第二席多托雷绝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被打发的对手。

  派蒙一个小心就被甩了出去,她不打算回去添乱,荧的任务只是进来探路,这个时候骑士团应该已经在龙脊雪山下布置好,她只需要把消息传递出去就好了,告诉他们在雪山上捣乱的人到底是谁。

  烈焰化作火鸟一瞬间便将未落的雪燃作湿气,火红的发丝从荧面前闪过,然后两把重剑铿然相撞。

  派蒙惊喜回头:“迪卢克老爷!”

  也对,有愚人众出现的地方怎么能少得了「暗夜英雄」呢!

  被面具遮掩住的一张脸无法看清表情,但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能毫无阻拦落在众人耳朵里:“是你啊。”

  手中的大剑还在对敌,但他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滞钝感,这个男人甚至依旧慢条斯理警告着面前的人:“我还记得你,当初从至冬逃走是你幸运,这次你可就没有之前的运气了。”

  “这个人口气也太大了吧。”派蒙跺脚,“这里可是蒙德啊。”

  雪山上发生的事情距离我太过遥远,但是面前的达达利亚却带给我不少消息。

  与奥丝塔拉这个名字有关联的时间大概在五百年前,所以应该没有什么所谓的痊愈,她应当是一个人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地底。

  我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杯子,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颇为热情的达达利亚。

  只凭借我现在得到的信息,……那大抵是一段不怎么开心的旅程。孤独,寂寞,伴随着生与死,也没有人可以携手同行。

  我还算了解自己,所以知道自己不算是个坚强的人。那样一条遍布荆棘与苦涩的道路,“我”要怎么样才能安然无恙走过去呢?

  或许不算是安然无恙,不然怎么会毫不犹豫抛弃那些记忆?

  但是潜移默化已经改变的东西是无法被轻易磨灭的,所以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清晰思考那所谓的过去。

  北境的明珠,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冠以这样的称呼。

  她不但要美丽,更要聪慧,甚至手腕也不能太差,不然拿什么坐上家主的位置。

  那么之前的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在来到提瓦特之前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千千万万普通学生中的一个。

  只要再往前稍微推一些,在一个未知的时间段,“我”大概曾在璃月广袤的地域上经历过蜕变。

  那大抵很辛苦,甚至算不上什么好回忆,连带着崩溃的人都一起生出从容赴死的态度。

  若非如此,巴巴托斯怎么会放任自己的情人就这样轻易死去。

  终于把怀里抱着的果汁饮尽,我这才看向达达利亚:“很抱歉,我觉得你可能找错人了?”

  像是在回应我的话,远处有人正喊着我的名字。

  “——安度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