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要打掉这个孩子就好了？◎
Paragraph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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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不仅仅是因为马上要在国立剧场上演出，还有真知理自己根本没有做好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成为一个母亲的心理准备。
真知理想到那次破掉的小雨伞和她迟到的姨妈，坐在马桶盖上等待验孕棒显示出结果的几分钟里, 浑身都是冰凉的。
她人生中没有一次的等待有如此这般难熬，像是死神站在她身边, 那把即将要收割她灵魂的镰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不定只是内分泌失调姨妈紊乱呢？她的月经周期本身也不是非常准时。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 五分钟, 对越前真知理来说却好像有五个小时那样漫长。
当真知理看到验孕棒出现一深一浅的两条杠时, 她的脑袋轰隆一下。
有一股寒气自脚底心起缠绕上来，沿着她的血液蜿蜒到身体的每一处。
奋斗了几年才站上松山舞团首席女役的位置……可是她却在即将到来的演出日前怀孕了？
这场对整个舞团至关重要的演出，这个大家盼望了好久为之付出再多的辛劳也没有任何怨言的演出, 这个努力了好久才得来的机会……因为这个孩子，要毁掉了。
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梦想。
是整个舞团的梦想。
监督会对她失望, 整个舞团的人都会责怪她, 她的拼搏，她的荣誉……没有人会记得。以后舞团里的成员提起她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你说谁啊？哦, 真知理啊？她在要上国立剧场前怀孕了，就回家生孩子去了。”
她不可能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了，等着她的只有退团这一个选项。
舞团的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不，被断送的只有她的人生而已, 松山舞团不会因为缺少了越前真知理这号人就没办法运转，监督会立刻找到一个可以代替她的人, 然后让所有人加倍训练来培养默契。
舞团里的二番早乙女典子早就在觊觎她的位置了，她现在怀孕对早乙女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就如同当初她顶替了日下比吕乃一样。
可是日下只是脚伤, 充其量一个月就会回来了, 留给她的时间又有多少？舞团会等她生完孩子恢复完身材再回来吗？监督会吗？观众会吗？
舞团不会失败, 会失败的只有她。
真知理绯红色的眼睛里一片混沌，手里的验孕棒滚落在了瓷砖地上。
她看着棒子上扎眼的两条杠，有个念头从心底浮现。
——是不是只要打掉这个孩子就好了？
只要打掉这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她就可以继续在舞团发光发热，就可以登上她梦寐以求的舞台，去抓住她热爱的事业。
可是……可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真知理想到龙马飞扬的墨绿色发丝，想到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和不可一世的脸，想到他在听到她告诉他怀孕后大喜过望的表情，说不定还会抱着她大喊‘我要当爸爸了’……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越前龙马没跟她探讨过什么时候要孩子，她知道他不想给她压力，因为孩子会让她的事业直接掉入崖底很难再起来了，可是当那些以前学校里的前辈们都一个个结了婚，组建了幸福的家庭开始栽培下一代的时候，他眼中的艳羡骗不了人。
他们婚结的最早，别人都开花结果了，他们还在维持原状。
菜菜子表姐生产后龙马带着真知理去医院看他表姐，他抱着尚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儿哄，姿势很是标准，菜菜子的孩子很快就不哭了。
他表姐夸他说龙马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
越前龙马臭屁地说那当然了。
他一定很期待他们的小宝贝。
可是此刻的她却想送走他们爱的结晶。
……要她怎么去跟龙马开这个口让他签同意书呢？
龙马非常尊重她的意愿，套子破掉只是意外，第二天也跟她一起去了医院让医生开了处方吃了紧急避孕药，可她还是怀孕了。
……也许这个孩子因为药物有缺陷呢？也许不得不打掉这个孩子呢？
真知理弯下腰，捂着眼睛闷声哭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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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从二十一岁在拉斯维加斯那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算起，越前龙马已经跟二阶堂真知理结婚六年了。
加上恋爱，他们在一起整整十年。
很少有男人十年如一日地对待自己的另一半，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总会被磨平棱角，见惯了对方邋遢的模样，爱情也会逐渐变得平淡。
可是他不会。
夹杂着独占和嫉妒的欲望一如既往。
真知理在手机上查了很多怀孕的信息，有的人说验孕棒不准，还是要去医院做个检查确认一下，有的人说准确率高达95%，验错的概率很小。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跑一趟医院。
作为网球巨星的妻子，自己本身也有一定的知名度，真知理千挑万选了一家离市区很远的郊区诊所，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去，就诊前还特意挑了自己衣柜里很少穿的衣服戴了口罩和帽子乔装打扮了一下。
但在拿了尿杯去卫生间的时候还是遇见了熟悉的人。
真知理和同样来确认自己是不是怀孕的樱乃迎面撞上。
“小真？”虽然大学毕业后大家因为家庭和工作的关系见面次数变得很少，不再像是以前上学期间一样可以日日碰面，但从幼稚园开始的友谊让樱乃绝不会认错真知理。
妇科诊所来的都是女性，不是妇科方面的疾病就是怀孕，她们手里拿着的容器都一样，那肯定都是后者了。
已经改姓的樱乃看见真知理后很是高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呢小真！”
樱乃是非常传统的日本女性，前两年在嫁给远山金太郎之后就做起了全职太太。
大环境让周围的男性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家里相夫教子等着自己回家，而像真知理这样婚后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性非常少。
真知理在跟龙马结婚后樱乃有问过她为什么不跟着龙马到处跑，一是不会跟对方分开，二是龙马挣的钱也足够两个人开销以及养孩子了，然而比起以越前龙马的梦想为梦想而活，真知理更想把握住自己的梦。
她念了这么多年书跳了这么多年的舞，这些并不是为了要嫁人才去做的。
龙马有热爱的网球，她也有热爱的舞蹈。
索性美国的家庭教育一直都是男女平等，身为老爸的越前南次郎十分支持伦子在婚后继续事业，家里有榜样，龙马自然也很支持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但是在得知她怀孕后会不会一样支持她的决定……
真知理脸色泛白：“是啊……好巧啊樱乃。”
比起樱乃许久不见她的热情，真知理的反应有些慌张。
将容器交到了化验的地方，两个人坐在座位上等待报告的半个小时里远山樱乃跟越前真知理说了很多话。
也许樱乃是觉得她在对越前龙马没有陪她一起来确认是否怀有身孕这件事生气，也许是樱乃觉得她可能在紧张，真知理的平淡和绷紧的手指并没有让樱乃太过在意。
“不过职业网球选手真的很忙呢，金太郎也是，所以我今天也是一个人来的……”樱乃絮絮叨叨地安慰她，又说要是她们两个人结果一样就好了，没怀的话以后可以多联系联系，一起出来逛逛街，要是都怀了的话可以一起约来做产检。
樱乃没有问她为什么跑到离住所这么远的妇科诊所来，真知理还在脑袋里面编借口，编完又开始想怎么把樱乃支开自己去拿报告，又怕樱乃一会儿会跟自己一起进诊室让医生给她们俩一起看诊。
她怎么拒绝呢？她跟樱乃的关系这么‘要好’。
果不其然，所有一切不好的事都一起发生了。
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真知理对医生说自己吃了药，会不会影响孩子的发育，医生说致畸概率要么就是零，要么就是一百，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周了，有了胎心胎芽，说明没有被药物影响，但还是要按时过来做产检。
樱乃比知道她自己怀孕还要雀跃：“太好了！小真你怀孕了！龙马君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知理却高兴不起来，敷衍地‘嗯’了一声。
“要赶快告诉龙马君这个好消息呀小真！打电话给他！”
“我、我手机快没电了……”
“那用我的手机吧！”
见樱乃已经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在翻找电话号码了，真知理一把夺过樱乃的手机制止了她。
樱乃茫茫然地问怎么了吗？
真知理咬着下嘴唇：“我想……我想等龙马回家再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啊……也是，”樱乃敲了敲额头：“不然会打扰到龙马君今天的训练。”
真知理的精神状态不太对，看起来丝毫没有快要当妈妈了的喜悦，樱乃以为真知理是还没反应过来，毕竟怎么会有女人在要和心爱的人进入人生新阶段，却在想着如何破坏眼前的幸福呢？
何况小真嫁的还是越前龙马，那个可望不可即的男人。
在出了诊所跟樱乃分别后，真知理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随手扔了包便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是怀孕嗜睡的关系还是脑袋里塞的东西太多，真知理就这么倒在床上睡着了。
龙马这段时间在首尔打表演赛，比赛行程就三天，今天是第二天，按昨天电话里跟真知理说的他应该坐明天晚上六点的飞机，三个小时后会到东京，等回到家应该快十二点了，可她醒过来的时候他人却已经在家里了。
真知理回来的时候还是下午，没开过家里的灯，此时没有完全合上的房门开着的缝隙里洒进来一道客厅的光。
如果是小偷怎么会开灯？
真知理抓了抓头发起身下床，穿上拖鞋打开房门。
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凳上的身影，要是换成以前她早就扑过去抱住他了，可是现在的越前龙马让真知理心虚地不敢靠近。
“……龙马？你……你饿不饿？晚饭吃了吗？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真知理快步绕过越前龙马走向厨房。
她应该问他怎么回来了，可是她没有。
她知道龙马为什么连比赛都没打完就提前飞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心急火燎，就想快点回到这个家，这个有她和孩子在的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要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真知理。
都说孕妇的情绪会无限放大，太过夸张是不是会吓到她？太过冷淡又会不会让她觉得他没那么期待孩子？啊啊，好难办……得对着镜子调整一下脸部肌肉。
他其实早就想培养一个‘小龙马’了，可是她的事业蒸蒸日上，真知理也跟他说了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他不想给她心理压力。
然而远山告诉他真知理怀孕了。
惊疑不定，欣喜，自我怀疑……多种情绪在他的心头交织，演变成连男孩取什么名字女孩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的结果。
可是真知理给他的反应不在他的任何一种设想之内。
越前龙马走进厨房，看着真知理在打蛋想给他做茶碗蒸抿了抿唇。
筷子搅拌蛋液碰撞碗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对她的背影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真知理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端着碗的左手虎口忽然就失了力。
“啪脱。”
碗掉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还没有完全打散的蛋白和蛋清四散一地，真知理忙不迭地将右手还捏着的筷子放在了水兜里，又随手抓了一块料理台上的抹布蹲下去擦地上的污渍。
她的手被龙马按住。
“真真。”他沉声唤她。
“对不起……龙马……”真知理都不敢抬头去看龙马，她不想看见他闪着光的猫眼一点一点因为她的话而黯淡下去的样子，她也不想看见他因为自己的自私而灰败的脸，她不想告诉龙马她想要放弃他们的孩子：“我……我没有……我没有办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