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她应得的一切。◎
纽约, 复仇者大厦。
这座曾多次翻新、但也始终伫立在纽约的高空之下的大厦楼下附近依旧人海涌动，反而是楼层里面少有人影攒动。
毕竟所有会过来、以及能进来的人里面，有部分人已经鲜少回地球, 绝大部分也是都分散在世界各地，各有自己的根据地, 又或是流转在不同的地区之中。
现在还会长期居住在这里的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也就只有斯塔克一家的人了——据纽约市民众们口口相传, 蜘蛛侠也经常出现在这附近。
不过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虽然这里还被称为复仇者大厦, 但其实已经不是复仇者联盟的基地了。
所以佩珀·波兹在大厦门口遇到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的时候, 确实是非常意外的。
“娜塔莎？”
将红色卷发拉直、并在发尾处染了少许灰白色的身影应声转头，看向了惊讶的佩珀。
娜塔莎·罗曼诺夫对着她弯起嘴角，深绿色的双眼也染上笑意。
“嗨, 佩珀，好久不见。”
她们并肩走进了电梯里。
按下最高层的键之后, 佩珀才新奇地说道：“你竟然亲自回来了, 还真少见。”
自从全息投影开始应用之后，其他各自有任务的成员们几乎都只靠这个方便的技术来互通消息, 都不怎么亲自过来了。
——很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无论是已经给出至尊法师之位的古一、或者是从她手中接过这个位置的斯特兰奇，都明确地表示没有当开启空间通道的工具人的打算。
在对他们甚至还有王死缠烂打之后却无一例外地被无情地扔回大厦，托尼只好非常遗憾地放弃了这个计划。
娜塔莎笑着拍了拍佩珀的肩膀：“过来看看小梅根和你怎么样了。哦, 对了，还有就是, 顺便来看看托尼。”
佩珀笑了：“顺便？”
娜塔莎挑眉，回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谢谢你能过来，”佩珀笑容微敛, 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 因为绝境病毒而始终年轻的面容莫名带上了几分怅然,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托尼的情绪不太稳定。不过，其实我也……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弱得像是自言自语，神情也恍惚了一下。
娜塔莎绿色的双眼略微睁大，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也轻声附和：“真巧，我也是。”
佩珀猛地回过神，没听清她刚刚的话：“抱歉，我有点走神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娜塔莎摇了摇头：“没什么。”又指了指已经打开的电梯门，“走吧。”
她们并肩着走出电梯，进入了专门留给全体成员的顶楼。
被改成了复式楼层的宽阔顶楼一眼望不到头，尽管鲜少人烟但也干净锃亮，皆由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和他的孩子一起亲手设计，充满了新锐的科技感，又在一些角落不经意地流露出温馨感，就比如……
娜塔莎刚好瞥见了某张小桌子上摆着一大一小的钢铁侠玩偶和美国队长玩偶，他们一起抱着一只金属手臂，钢铁侠的另一边是棕色卷发的女孩子玩偶，而且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摆在一起，紧紧地依靠着。
那肯定是梅根，还有——
还有一个女孩子玩偶，是谁？娜塔莎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两个玩偶之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她也并没有开口问这个问题，而是开始环视起了周围其他的地方。
哦，还有。她兴致盎然地环视了一圈，发现墙上挂着绯红女巫与快银这对姐弟的玩偶，在绯红女巫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幻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姐弟俩的距离极近，而幻视玩偶则被挂得有些远，甚至有些歪歪扭扭。
娜塔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大概也能猜出是谁干的了。
还有以复仇者联盟里的其他人为原型的玩偶们各自落在不同的地方，明明整个顶层空旷无人，却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那些昔日战友们都坐在这些沙发上说说笑笑。
而其中，最像是无时无刻不站在聚光灯之下的那个肆意男人正高高举起酒杯，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他独有的随性洒脱，懒散地勾起嘴角。
他站了起来。
“看看这是谁来了——”
娜塔莎眨了下眼睛，她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唯有站起来的那个男人依然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
同样是那个人，不同在于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眉毛惊讶地挑起，气质随性又平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却没能带走他的半分魅力，反而在他棕褐色的双眼中发酵出更动人的韵味。
他眯起眼睛，嘴角像是不经意地扬起。
托尼·斯塔克的语气戏谑：“我们的黑寡妇女士消失了可有足足五年，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佩珀拉长音调：“托尼——”
“OK，OK。”托尼摆摆手，表示别念叨了，向她们走去，“那么，罗曼诺夫小姐，好久不见。”
娜塔莎嘴角轻轻扬起，也慢步往前走去：“托尼，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
托尼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略微扬起了下巴：“说好了什么？”
娜塔莎笑着，对他抬起了双手。
托尼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终于还是表情一松，伸出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欢迎回来，娜塔莎。”
“是的，托尼，”娜塔莎拍了拍他的背，声音一如既往得沙哑，却带着真切的笑意，“好久不见。”
……
位于尼泊尔的卡玛泰姬之中，空旷的训练场上有三个挺拔的身影一同走在清淡的月光之下，随意地闲聊着。
深棕色短发的男性走在最左边，穿着深红色的夹克外套，由金属铸成的左手折射清冷的光辉；走在中间的男性是金色短发，五官端正，身姿健壮挺拔；最右边的男性肤色是深绿色，耳廓比一般人大得多，尖细的耳尖，显然并不是地球人类，但却和身旁两位相处得很是和谐。
他们的话题跳跃性极强，上一会还在探讨上一次外星任务的意外，下一刻就能感叹一句今天吃的某道菜很不错。于是，不经意间谈到某个人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真是奇怪，”最右边的塔罗斯若有所思地提到了自己的老搭档，“布洛克那家伙最近干什么去了？影子都不见一个，通讯也不接。”
巴基·巴恩斯第一眼就看看向了身旁的好友，塔罗斯也一样。
史蒂夫·罗杰斯眉毛一挑：“看我干什么？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多想背着我出去享受自由了。”
巴基忍不住笑出声：“听起来好像是你养了个叛逆的儿子。”
塔罗斯幸灾乐祸：“我喜欢这个比喻。”
史蒂夫无奈地用手肘撞了下巴基：“没有你的教子叛逆。”
“嘿！这就有点——”巴基瞪大双眼，嘴张了好一会，还是吐出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好，好，无法反驳。”
另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们这是嫉妒。”巴基嘟囔着，“而且叛逆的教子算什么？如果不是他，你们怎么有机会见到一对可爱又漂亮的小家伙？”
史蒂夫赞同地点头：“梅根确实很可爱，长大之后就更出色了。”
塔罗斯接下话茬：“我还是更喜欢更小的那个小家伙就是了。”
话音刚落，他们三个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更小的……”巴基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词，又想起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一对？”
塔罗斯皱紧眉，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只是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星际里能操纵记忆的无数措施与不同的可能性。
他们近乎死寂地沉默了好一会，史蒂夫才忽地开口：“塔罗斯。”
塔罗斯转头看向了他。
史蒂夫面色沉静，语气却凝重，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位已经在地球半定居的外星来客下意识地跟着思考，却愣在了原地。
……
“什么？”斯蒂芬·斯特兰奇惊讶地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你想要跨越那个屏障？”
古一站在神殿中央，双手背到身后，仰起头注视着飘浮在空中的虚幻星系，眼神深邃，面色沉静。
“不是想要，”已经将时间宝石交接给斯特兰奇的前至尊法师这么说道，“是必须。”
现任至尊法师眼睛一眯，语气不是很赞同：“听起来你已经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就算是这样，你也必须这么做吗？”
古一收回注视飘浮着的星系的目光，转头看向了斯特兰奇，微微一笑：“斯蒂芬，如果你的小女朋友流落到了屏障的另一边，你会跨过去吗？”
“……”斯特兰奇眼皮一跳，默然了好一会才说，“我和克莉丝汀已经分手了。”
古一耸了耸肩：“好吧，那看来你对她显然还余情未了。”
斯特兰奇叹了口气：“我还在想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急着把阿戈摩托之眼和至尊法师的位置交给我，原来你一直都在筹备这件事。”
他的语气相当笃定，显然是对她最近的举动相当了解。
古一：“不完全是，但也差不多。”毕竟她也是找了那个孩子好一段时间，才在不久前发现了大概的位置，之后才决定要跨越屏障。
斯特兰奇停了一会，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不对，你之前明明不打算跟我说这件事的，怎么现在突然跟我提这件事？”
古一看着他，微笑。
斯特兰奇嘴角一抽，深吸了一口气：“听着，我——”
“斯蒂芬，”古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却也坚决，“我必须过去，我不能在这里却什么都不能做。”
斯特兰奇瞪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
他只好吞下没说出口的话，转过头，瞪了一眼不安分的红色斗篷：“你又凑什么热闹？”
悬浮斗篷不满他的态度，委屈地抖了抖领子，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脸一下。
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认命了：“怎么连你也……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再拍了，让我跟她好好说话。”悬浮斗篷这才满意地晃了晃，安静了下来。
斯特兰奇一转眼，就对上了眼含笑意的老师。他无言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道：“我很怀疑，在你的预料当中，真的有我拒绝你的可能性吗？”
“谁能说没有呢？”古一意味深长地说，“但你总会答应的，斯蒂芬。”
“很多时候我都在问自己，你把这个位置传给我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区别？”斯特兰奇无奈地说，“说吧，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古一深邃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了他胸前戴着的阿戈摩托之眼上面：“你知道为什么只有至尊法师才能当阿戈摩托之眼的守护者吗？”
斯特兰奇：“呃，因为只有至尊法师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它？”
“不仅是这样。”古一说，“还有一个原因是，也只有至尊法师才有足够的能力去使用它。”
斯特兰奇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古一就摇了摇头：“不，我不需要阿戈摩托之眼，它在这件事上没有用处。”
她终于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她的手上拿着两个精致的宝石，在室内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仿若流动着璀璨的光芒。
一红一黄，彼此衬托，相得益彰。
古一轻描淡写地说：“我需要你使用这两个宝石。”
斯特兰奇：……
我这边也就才一个，你怎么这么随便地就拿出了两个？？……噢，仔细一想，我这个也是你给我的。
斯特兰奇：“我现在把至尊法师的位置还给你还来得及吗？”
古一微笑：“你想得美。”
斯特兰奇咬牙切齿地说：“跨越屏障的话难道不是用宇宙魔方吗？你拿以太粒子和心灵宝石是想要干什么？！”
古一沉默了一会。
一直在看着那个孩子的她这么说道：“我想让那个孩子得到她应得的一切。”
……
“你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上都夫人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异常有趣，看着伊妮德不解的表情笑了好一会，随手指了指杰森·陶德离开的方向：“那你觉得，为什么他刚刚会想要靠近你？”
伊妮德很诚实：“我不知道。”
上都夫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那你为什么会想要靠近他？”
伊妮德不假思索：“因为他是我的家人呀。”
上都夫人：“但他不认识你。就算是这样，你也认为他是你的家人吗？”
伊妮德：“那是当然！”
上都夫人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明明他不认识你，但你还这么重视他——或者说，他们？”
这一次，伊妮德沉默了很久。
她垂下眼，过了很久，才小声地开口：“那是因为……”
嗡！
在她说出理由之前，她的心脏深处却很是突然地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悸动感，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讶地抬起了头。
同样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大型能量波动出现，上都夫人也抬起头看向了某个方向，露出了然的眼神。
而伊妮德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她了，只是愣愣地望着熟悉的能量波出现的方向，感受着自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共鸣，低声地喃喃自语：“……为什么？”
这个世界明明没有无限宝石的才对，为什么会有无限宝石的能量波动出现在这里？
上都夫人听到了她的自语，轻声回答：“因为你。”
伊妮德猛地转过头看向她。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深红色流体在不知何处猛烈地爆发，以无人能阻挡的汹涌气势眨眼之间就席卷了整颗星球。
而伊妮德所在的地方也迅速地被深红色的能量侵袭，眼前一黑，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唯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上都夫人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在伊妮德毫无所觉地趴到了桌子上之前打了个响指，把她们面前的蛋糕和叉子都收了起来。
忽地，这位强大的魔法师自言自语了起来：“哦，对了，我是不是让古一派人过来接触康斯坦丁来着？现在这情况……好像不用了吧？”
“那就不管了。”她漫不经心地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反正最主要的目的也是让那个孩子过来这个世界。至于康斯坦丁之后会有什么麻烦……”
“跟我上都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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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做了一场很是悠久、又异常遥远的梦境。
梦里的她不是那些深爱她的人们的孩子，也不是其他人的至亲好友。她没有同他们一起经历那些温暖又悲伤的故事，没有与他们共同度过那段成就了他们双方的重要回忆，没有欢笑、没有痛苦、没有相处时候的心满意足、没有诀别时刻的痛彻心扉。
但那个不存在着她的世界中，就算没有她的付出，他们也获得了一个幸福的结局。就算没有她，他们也能平静又安宁地度过余生，就算没有她的诞生、陪伴、牺牲——
他们也能拥有最圆满的结局。
迪克大笑着勾住达米安的脖子，杰森和提姆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阿尔弗雷德弯下腰把热牛奶放下，得到布鲁斯无奈的叹息。
她站在他们之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托尼和佩珀亲密地彼此耳语，巴基和史蒂夫对碰酒杯，梅根和彼得、哈利一起打牌，幻视和皮特罗坐在旺达的两边互相瞪视，罗德和山姆拼着酒，哈皮非常配合地为双方加油，索尔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班纳博士在和赵博士认真地探讨问题，巴顿同斯科特争吵谁的女儿才是最可爱的，娜塔莎在旁边叹着气摇头。
她在他们之外，看着他们。
古一慢条斯理地和塔罗斯下棋，布洛克不住地和史蒂夫吐槽九头蛇做过的蠢事，叶莲娜用心地修剪她带来的一株多肉，伊凡试图让娜塔莉亚相信他的厨艺已经有所进步了。
她看着他们。
克拉克笑着搂住露易丝，与她交换了一个亲吻，其他人习以为常地视若无睹。卡拉双眼发光地听着玛莎分享克拉克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康纳和小乔互相嫌弃，又在互相瞪眼后相视而笑。
她看着。
她只能看着。
她——
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只看着他们，什么都不做。
她孤零零地站在与他们相隔不远、却咫尺天涯般的另一边，紧紧地抿起嘴，眼前止不住地泛起泪花，视线模糊，哽咽得说不出话。
作为一开始就是因为他们的帮助才能活下来的外来者，她没有任何记忆、也不存在任何过去，而在莱克斯·卢瑟的强行促生与精神控制之下，她也没能在那个虚幻的世界获得任何真正的成长，一切记忆皆是虚假，所有感觉都是伪造。
从一开始，从她以布鲁斯·韦恩的孩子身份诞生的那个时刻起，才是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获得成长的真实，所以她才会在一开始那么稚嫩笨拙，幼稚得不可思议。
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没能成功度过十八岁生日的少女抬起手，胡乱地擦拭了眼泪，终于无法抵抗内心深处那深重的酸涩感，走向他们的地方。
想要和你们一起长出白头发，安享晚年。
想要和你们一起看盛世烟花，共享欢愉。
想要和你们一起等花开花落，分享成长。
想要和你们一起仰望星与月，同享所有。
我想要和你们在一起，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无论前方是什么样子、无论我们会成为什么模样——
她往前一步一步地走去，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恳求，几乎述说了千言万语，把一切贪念与妄想都说完，才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的恐慌。
——可以吗？
没有回答。
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听得到她，所有人都对她视若无睹，所有人都目不斜视。他们依然欢笑着，度过没有她、那么美好又幸福的时光。
她不甘心，她忍着眼泪迈开脚步，大步地往前跑去，试图离他们更近一点。
但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甚至在她奔跑的过程中更加遥远，肉眼可见地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
简直就像是他们在刻意地远离她一样。
在浮现这个想法的瞬间，她的心跳骤然间落了一拍，脚下一个踉跄，步伐终于慢慢地停下，笔挺地站立着。
——我想要和你们在一起。
她睁大眼睛，瞳孔几乎缩成针尖大小，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紧盯着那些人的身影，看着他们温暖的笑容，看着他们幸福的日常，看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互相陪伴。
——但是。
她努力地扬起嘴角，却怎么也没办法笑起来，只好咬紧下唇，眼前再度被水光肆无忌惮地模糊了视线，颤抖着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声地痛哭。
——就算没有我，你们好像也已经足够幸福了。
“放**的狗屁！”
惊雷般的声音响彻她的耳边，声音高昂得怒不可遏，让她的身体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连无声的哭泣都被吓得瞬间止住，一时之间泪意全无。
她茫然地眨掉了眼前的泪水，愕然地抬起头，看向了传来声音的身后。
高挑的黑发女性踩着一双高跟鞋，不算特别高大的身体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双手叉腰，睁大眼睛怒气腾腾地瞪着她。
“……麦克斯……？”
“对，是我。”麦克斯咬牙切齿地说，“伊妮德，你是傻子吗！”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蠢货！”
她才不是！
“白痴！”
她终于忍不住发恼：“我不是！你还要骂多久！”
“骂到你清醒为止！”麦克斯大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这么一点时间没见，你怎么就蠢成这个样子了？你好像也没见过卡洛琳，怎么就跟她那么像了？”
她愣了一下：“卡洛琳是谁？”
“另一个傻子而已，这不重要。”麦克斯摆了摆手，弯腰伸出手把她一把拉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动作粗鲁，实际上却没用什么太大的力气。
麦克斯皱着眉看了她一会，伸出手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哭得眼睛都红了，可以去申请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奖项就是‘世界上’哭得最丑的人。恭喜你，世界冠军！”
她本来就心情糟透了，结果不仅没从好友那里获得安慰，还被狠狠地骂了一顿，心里的委屈直接溢出来了，抿着嘴也不说，就是侧脸躲开了好友的手。
“没良心的小混蛋，”麦克斯气极反笑，声音里也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哽咽，“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其实她是想知道的，想知道为什么麦克斯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麦克斯还记得她，为什么会担心她——但她就是不说话，只是撇过脸生闷气，不肯理会麦克斯。
结果看她这个样子，麦克斯反而嗤笑了一声：“这还挺稀奇，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对我生闷气的样子。”
因为她们之间实际上并没有一起度过真实的过去，她想着。
麦克斯也不需要她回答，只是自言自语着：“说得也对，毕竟那个狗屁世界就不是真的——啊，说到这个就生气，你这个大呆瓜！”
“都说了我不是！”她终于气愤地转过头，大声地反驳，“你为什么要一直骂我！”
“当然是因为你笨得无可救药！你怎么这么简单地就相信了这种狗屁东西？”麦克斯更加大声，“我跟你说了什么？如果不认识，那就重新去认识！只要是你的话，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任何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生气的好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茫然的表情简直是一句大写的“为什么”。
“这种事情，如果非要说为什么的话。”麦克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是你，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无论跨越了多远的距离、多久的时光、多少个平行的不同世界——
麦克斯指了指她的身后：“你自己看。”
她下意识地跟着转过头，看向了原本已经远离自己的温暖。
布鲁斯坐在蝙蝠车里面，面色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座位，却没看到任何人，沉默地收回了视线；阿尔弗雷德仔细地擦去书房里的灰尘，在看到其中的《安徒生童话》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迪克抛起手中的乐高拼件，目光随着它上升又落下，眼神却始终没有聚焦；杰森对着镜子的自己发呆，视线总是落在额前的那绺白发上。
提姆在房间里处理公事，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门口，就像是在期待着谁来劝他吃饭一样；达米安坐在床上，仰头望着窗外的月光，目光沉寂。
他们在寻找她。
托尼抱着很久之前收到的生日礼物，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简洁的烟花盒；佩珀抱着一个棕色长发的布玩偶，闭着眼睛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巴基坐在托尼的实验室里，面前是一堆奇奇怪怪的细碎零件，缓缓地握紧了自己的金属左臂；史蒂夫在复仇者大厦的顶层，将一枝鲜艳欲滴的玫瑰放入了桌上的花瓶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小本子。
梅根半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却趴在特制的外骨骼之上，左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闪着微光，嘴上不厌其烦地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彼得坐在房间里，盯着桌上的相框神游天外；哈利礼貌地同赵博士告别，又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他们在想念她。
娜塔莉娅坐在一片风信子花田之中，凝视着天边降落的夕阳，神色沉寂；叶莲娜靠在门边，瞥了一眼娜塔莉娅的背影，转身离开了。
已经年老的伊凡坐在椅子上，混浊的眼睛沉默地看着厨房；躺在床上的布洛克头枕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捏着一张照片，上面是威尼斯的狂欢节，戴着面具的大人弯下腰亲吻同样戴着面具的孩子。
塔罗斯正在研究宇宙中最新一代的通讯器，眼角余光忍不住瞥过多年前的某个星际通讯器；古一背着手站在一片荒芜的悬崖边上，衣角被狂风吹起，飒飒作响。
他们在看着她。
穿着超人服装的克拉克独自一人悬停在大都会的星空之中，透彻的蓝色双眼穿透无数人或物，落在了地球另一边上的某一朵奥塔克萨上面；刚下班的露易丝路过了某个小巷子，无意识地将视线落在了垃圾桶旁边。
康纳坐在莱克斯大厦旁边的最高楼上，张开双手，用怀抱迎接生生不息的夜风；小乔趴在房间的窗边，眺望起了千里之外的孤独堡垒，看到里面空无一人；玛莎坐在某座中学的门外，执拗地看着学校门口川流不息的学生人海。
他们在爱着她。
她屏住呼吸，情绪激荡得像是血管流动的声音都在耳边急促地响起。
就算是这个时候，她都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近乎惶恐的情绪，只觉得眼前看到的场景如同梦幻。
真的吗？她忍不住在心中这么确认着。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相离多远，他们真的还记着她，有在寻找、有在怀念、有在看着……
就算是到现在，也还在爱着她吗？
“傻子。”她的好友恨铁不成钢地又骂了一句，“你怎么还这么笨？”
她才不笨。她只是……不敢置信。原来，她对他们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
“不需要你？没有你也可以？哦，我的天，你还信了！”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入了怀中，夸张的话语响起，“开什么玩笑？你还要替我还钱呢！这么一比，卡洛琳就没什么用，她的那匹小马都比她可爱多了。”
“真坏气氛！”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的，对吧？”麦克斯问，“他们很爱你。”
“那你呢？”她反问，“你爱我吗？”
“哦，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一定要这种肉麻的话才能满足你吗？小辛德瑞拉，我可不是你的仙女教母。”
“你当然不是！”伊妮德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王子才对，麦克斯。”
“你是这么想的？哈，那真可惜，我既没钱、也没贵族血脉，也就这张脸过得去了。”
“但你找到了我。”伊妮德抱着她，“总是你找到我，然后叫醒我。总是你。”
“那听起来确实不错。好吧，那你现在愿意从梦中醒来了吗，我的睡美人公主？”
“你会给我一个吻吗，我的王子殿下？诅咒需要吻来破解。”
麦克斯终于被她逗笑了，却拒绝了她：“不——哦，天啊，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虽然我现在已经快吐了，但我也觉得还是要说出来，我亲爱的伊妮。”
“真正破解诅咒的不是吻，是爱。”她的好友说，“没错，是的，好吧，我承认了！”
她听到了一声笑骂，还有落在额头上响亮的亲吻。
“我爱你，你这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啊，这一章，挺长的！凑了很久就是说【。】
感觉能很快完结【？】也不知道是什么给我的错觉……我努力努力。
最后写得还真就，挺暧昧的【写的时候完全没有想】不过也还好吧，能看出我真的很喜欢麦克斯了就是，一种人间清醒的帅气大姐姐。最后这个人选我思考了很久，感觉抛去其他，麦克斯这个在虚假中代表了真实的人物还真就蛮关键的，而且每一次伊妮醒来都是麦克斯点醒了她，就，确实挺王子【肯定】
奇异博士2爆了大雷……但这章他真的不能不出现啊！啊，后面尽量不提了吧，唉，太难了
总之就，辛苦大家等那么久了，对不起，一半因为我还算挺忙，另一半就是开头卡了很久……还是谢谢大家一直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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