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糯米团子，蝴蝶。◎
在这个院子的生活很开心。
清志不止一次这么想。
在这里, 他第一次拥有了全家福。
照片拿到手后，清志经常会拿出来看看，又仔细放回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张照片只洗了一张，雪奈姐姐和慎一哥哥并没有再各拿一张。
有点可惜。
如果他们能在一块就好了。
虽然雪奈姐姐和慎一哥哥不是真的爸爸妈妈, 但住在这里的时间, 清志或多或少感到家的温暖。
每天睡醒都有热腾腾的饭吃, 饭后大家一起坐在廊下, 或在客厅里，做自己的事情。
他还经常被雪奈姐姐喊去帮忙，帮忙晒被单, 帮忙洗菜，帮忙打扫, 就跟其他家的孩子一样。
清志觉得很幸福。
“轰隆——”
爆炸声起。
清志一下子惊醒, 睡眼惺忪地抓抓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 推开房间的门。
果不其然，他看见走廊拐角处，神户先生靠在墙上，衣服上都是焦黑的痕迹。
“神户先生！我已经能做出纯度相当高的紫藤花毒了, 所以不需要你再来指导！”
清志看见总是微笑着的忍姐姐，对神户先生发脾气。
忍姐姐指向冒着黑烟的实验室, 怒道：“你这每天来这里说要继续教我，实际上自己做各种不知名的东西做得不亦说乎——”
她的脸上满是黑灰，忍姐姐抬手一抹, 眼里闪过寒光, 把手放在刀柄上。
“忍姐姐, 冷静！”
清志跑过去抱住蝴蝶忍的手臂，“神户先生会死的！”
“会死？我？”
神户先生猛地看向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脸色发黑，嘴唇发紫，眼神涣散地笑出声来。
清志被他这幅模样吓到了，心里咯噔一下，“神户先生？！”
“啊嘞——这不是漆黑的小矮子吗？”
神户先生把他提留起来晃了晃，“要不要试试我刚做的毒蘑菇精力锅？”
清志挣扎起来，叫唤出声：“救救我——”
最先来到的是月岛先生，清志充满希冀地看着他，可他却呆站在走廊上，看着神户先生罕见地露出震惊的神色。
“毒蘑菇~毒蘑菇~小矮子，你身后怎么有条河？”
神户先生凑近他，无神的双眸眯起来。
清志顿时满脸惊恐，“神户先生到底怎么了？”
忍姐姐轻笑一声，手起刀落，用刀背迅速敲晕神户先生。
神户先生砰地一下，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清志落到地上，回头看去，房间内的铁锅里正在煮着什么东西，居然散发着黑烟。
这个大人……好可怕。
“啊啊啊，神户先生，居然又吃毒蘑菇了吗？”
相川哥哥的声音传了过来。
清志看过去，就见相川哥哥跑过来，满脸无奈地架起昏迷的神户先生。
“怎么了？一大早吵吵闹闹的……”
慎一哥哥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墙上，看见神户先生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家伙又怎么了？往锅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爆炸了吗？还是说去哪里采毒蘑菇吃了？”
清志汗颜，吐槽道：“慎一哥哥还真是了解神户先生。”
慎一哥哥摆摆手走过来，路过神户先生时抬脚踹了一下，“谁了解他啊？这种家伙快点去死吧。”
“月岛，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慎一哥哥回头看向僵直的月岛先生。
“在下，如果在下吃了神户先生做的……”
月岛先生迈出一步，呢喃道。
“喂，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相川哥哥露出无语的神色，眼神微妙地看向月岛先生。
慎一哥哥走过去拽走月岛先生，“你是笨蛋吗？吃了你会看到三途川的。”
“慎一先生，请放开在下——”
“不放，都是那家伙把你带坏了！”
“没有，是在下想要看到神户先生的世界。”
“喂！你给我清醒点！”
清志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忍姐姐，“神户先生没事吧？”
“绝对没事，不用担心。”
他看见忍姐姐微微一笑，不知怎的后背有些发冷。
“大家怎么了？都站在这里。”
雪奈姐姐拿着一篮子被单站在大家身后，脸上满是疑惑。
清志正要开口，却发现神户先生的眉毛动了动，“……神户先生？”
“哈哈哈哈哈——”
神户先生睁开双眸，猛地跳起来，双手食指指向天花板，“国~木~田——”
清志露出惊悚的神色，连连后退几步。
“神户先生，国木田是谁？你已经中毒到这种地步了吗？！”
清志看向一旁的相川哥哥，发现他抱住神户先生的腰，欲哭无泪地喊出声。
“太、咳咳咳咳——神户先生！”
“神户先生？！”
月岛先生后退一步，不知为何露出挣扎的神色。
“这家伙……”
慎一哥哥额角跳起，双手握拳，直直朝相川哥哥走去。
“慎一哥哥？”
清志看着他充满戾气的眸子，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小鬼一边去，别被误伤了。”
慎一哥哥说道。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动作，白色的床单从眼前飘过。
雪奈姐姐用床单三两下将神户先生绑住，捏开他的嘴示意忍姐姐拿解毒药。
“真是的，神户先生太过胡闹了。”
忍姐姐眼中划过怒气，动作丝毫不温柔地将解毒药塞进神户先生嘴里。
“真的太胡闹了！”
雪奈姐姐生气得大声喊道，“平时小打小闹的玩笑就算了，怎么吃起毒蘑菇来了？！”
然而，神户先生在吃下解毒药后，两眼一闭睡着了。
雪奈姐姐气不过，气冲冲地走进房间拿出毛笔，沾上墨汁在神户先生的脸上画了只乌龟。
刹那间，慎一哥哥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宅子里。
这是最近每天上午都会发生的日常，只不过今天神户先生做得过分了些，每次都是以雪奈姐姐揪住神户先生的耳朵教育他，然后神户先生就会收敛很多。
但也仅次于当天，之后又是这样乱糟糟的画面。
次日，清志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像往常一样，揉着睡意朦胧的眼，踏出房间。
没有了神户先生的胡闹，宅子一片安静，只有时不时响起的风铃声。
清志好奇地推开神户先生的门，发现他在榻榻米上睡得非常安稳。
昨晚雪奈姐姐做了很多好吃的，大家心情都还不错。
神户先生和慎一哥哥甚至还喝了酒，神户先生喝得最多，然后醉倒在客厅里，被大家手忙脚乱地搬回房间。
不过，慎一哥哥才喝了两杯酒就被雪奈姐姐严厉制止续杯了，似乎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雪奈呢？”
耳边传来慎一哥哥的询问声。
清志回头看去，就见他靠在墙边，抬手理着头发，和服衣襟敞开，诚然刚睡醒的模样。
“大概在客厅吧？”
说话间，清志抓住慎一哥哥的衣袖，一起往客厅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雪奈姐姐坐在廊上，正在看一封信。
屋檐下，风铃摇晃，叮铃作响。
“雪奈，怎么了？”
慎一哥哥问道。
清志看见雪奈姐姐回过身，她微微笑起来。
“抱歉，有紧急任务，看来我要暂时离开一个月了呢。”
“一个月啊……”
忽然，神户先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清志非常吃惊，明明他刚刚还在熟睡。
随着时间过去，大家陆陆续续来到客厅。
清志抬头看向神户先生，神户先生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让他觉得莫名害怕。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就像花火一样，在绽放之后到了终结的时刻。
*
客厅内，热气从茶杯袅袅升起。
“就是这样，我要去八原那一带出任务。”
雪奈放下信件，眼里涌现不舍的情绪，“因为路途比较远，所以得花上好些时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蝴蝶忍看着杯中的热茶，语气迟疑，叹息道：“我的学习任务也完成了，雪奈走后我也要启程了。”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安静下来，只有风铃摇晃的声响。
清志失落地垂下眼，低低问道：“雪奈姐姐，忍姐姐，你们还会回来吗？”
雪奈捏紧信纸，看着他微微笑起来，“清志君，抱歉，我身为鬼杀队的队士，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
“不过，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看看。”
蝴蝶忍揉了揉清志的头发，看向雪奈，面露忧色：“那这孩子怎么办？”
未等雪奈开口，清志露出笑容，说道：“我回去原来住的地方就好了。”
“本来我也是要回那里的，只是因为之前伤没好……”
雪奈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轻叹一声，“清志君，这次不能让你如愿了呢，我已经联系杏寿郎，他答应把你接到炼狱家去。”
清志微微怔愣，轻声呢喃：“为什么？”
中原中也见雪奈面露犹豫之色，正在思考措辞的样子，直接将原因说出口，“你被绑走的时候，你住的地方就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了，住不了人。”
清志睁大双眸，清澈的蓝眸瞬间黯淡，涌现难过的情绪。
“慎一先生，不要说得这么直接。”
雪奈将清志抱进怀里，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
“既然你没办法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总要一个人面对所有好和不好的事情。”
中原中也说道。
“这点我赞成，太溺爱孩子不好哦。”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打开抽屉拿出一面镜子照了照。
雪奈鼓起脸颊，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有些怔愣，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眼里划过浅淡的笑意。
“清志君，这不是坏事，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学堂上学了。”
雪奈笑起来，示意他看向庭院里的紫藤花，“你就专心学习，让很多知识像花朵一样，在你的世界里绽放。”
刹那间，池塘里金色的锦鲤一跃而起，在空中摆动鱼尾，落入水中。
“嗯，是吉兆呢。”
雪奈轻笑出声，下巴抵在清志的脑袋上，“清志君以后一定能够健康长大，前途似锦。”
“真的？”
“真的。”
清志仰起头，对她笑起来。
雪奈就这么抱着他，看着庭院里的池塘，慢悠悠地哼着歌谣。
天上白云悠悠，清晨的风送来紫藤花的香味，朝阳透过屋檐，落在他们身上。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身影，忽然间有些失神。
若他和雪奈都是普通人，是不是在结婚后他们也能拥有一个孩子。
那时，雪奈就如现在一般，抱着他哼着摇篮曲。
于是他们一起养育孩子，看着孩子长大，慢慢变成白发苍苍的模样，手牵手步履蹒跚走到公园初遇的地方，一起回忆往昔。
他垂下眼睑，不属于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那心跳声却与无数次站在雪奈面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中原中也自嘲地笑了笑，掩去眸中失落的情绪。
不知何时，白色的蝴蝶飞了进来，从他眼前飞过。
他看着蝴蝶，在屋内四处飞舞，最终停留在雪奈的肩上。
太宰治屏住呼吸，伸出双手迅速将蝴蝶关在手心里。
“神户先生，不要欺负蝴蝶。”
雪奈侧过头，俏皮地眨了下左眼。
太宰治撇撇嘴，“哦”了一声，摊开掌心让蝴蝶飞走。
“蝴蝶吗？”
蝴蝶忍轻轻一笑，抬手拂过鬓边的碎发。
“跟忍小姐的羽织很像呢。”
中岛敦看着她，脸上露出腼腆的神色。
蝴蝶忍怔愣一会，眼里多了一分笑意。
蝴蝶煽动翅膀，停留在茶杯上。
芥川拿起茶杯轻轻一吹，蝴蝶跟着热气盘旋而起，最终飞出屋子，飞向遥远的蓝天。
就像蝴蝶的突然到来，短暂停留后飞往远方，离别也来的如此快。
一顿午饭的功夫，炼狱杏寿郎便风尘仆仆到来，没能多留一会，便带着清志离开了。
离开前，中原中也见雪奈拉住清志，送给清志她亲手做的灰色围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偷偷做好的。
只是，他看着雪奈眼皮下的青黑，无奈地叹了一声，想必是这几天赶出来的。
时间加速流动般，在目送清志离开后，雪奈收拾好行礼，站在玄关与他们道别。
“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按时吃饭，保重身体。”
中原中也看着她的视线依次中岛敦、芥川、太宰治和蝴蝶忍身上划过，最后停留在自己身上。
“特别是慎一先生，虽然这段时间身体好了些，但是你昨天又咳血了吧？还是要继续吃药调养身体才行。”
雪奈眼角笑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颤抖，她的双眸里深深倒映出他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希望慎一先生能够开心地生活。”
她轻声说道。
中原中也眼睑微眨，似乎此刻的空气变得稀薄，让他呼吸困难。
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不打算再跟他见面了。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握紧拳头，在心里仔细描摹她此刻的模样。
或许这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太宰治，亦或是芥川和中岛敦，都没能再有机会见到这个时代的雪奈。
因为追查太宰治下落的那些鬼们，差不多也该发现这个地方了。
笨蛋雪奈。
对不起。
在这里他无法回应的感情，会在百年后说给她听，无论说多少次都可以。
“那么……”
太宰治打出打火石，走在雪奈面前，让雪奈背过身。
“预祝，武运昌隆。”
摩擦声响，火花闪过。
雪奈回眸笑容灿烂，“那，我出门了！”
她挥挥手，在大家的视线中跑远了。
第二天，蝴蝶忍将做好的紫藤花毒随身携带，背上包袱跟太宰治等人告别，在鎹鸦的任务汇报声中渐行渐远。
傍晚，中岛敦和芥川各自收到任务，在束缚下不得不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告别踏上旅途。
一下子，原本热闹的宅院只剩下两人。
中原中也坐在廊上，看着屋檐下不停旋转的风铃。
这个风铃，雪奈是不是忘记拿走了？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太宰治的声音。
“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呢，居然跟中也同在一个屋檐下。”
“哈——？！”
中原中也正要回头，反骂回去，就见眼前递过来一杯热茶。
“谢谢。”
他下意识说道，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你这家伙干嘛？”
太宰治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说道：“怎么？难得我给你泡茶，居然不领情吗？”
中原中也狐疑地看着他，拿在鼻子下闻了闻，“不会又是什么可燃乌龙茶吧——”
太宰治眼前一亮，“原来中也还记得啊！”
“你的恶作剧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中原中也不耐地瞪了一眼，确定闻到的确实是茶味后，才仰头喝了一口。
太宰治轻笑一声，也不知何时拿的碟子，放在中原中也身旁。
“雪奈给我们留的糯米团子。”
太宰治拿起一个咬进嘴里，“说是要我拿给中也，不能自己吃了之类的。”
“这个时代的雪奈也很啰嗦呢。”
中原中也轻哼一声，拿起糯米团子吃起来，“真是稀奇，你竟然会乖乖听话。”
太宰治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1、2……”
蓦地，他开口数起来。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片红橙色的云彩，”你在数什么……”
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视野变换，中原中也在一片眩晕中倒在廊上。
“你这混蛋——”
刹那间，他咬牙切齿地说着，瞬间明白太宰治糯米在团子里加了点什么。
最后闭上眼睛前，中原中也看见的是太宰治冰冷的双眸。
“睡吧，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