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为了季凌纾?
玄行简一时间思绪万千,猜测纷纭,他忠于明宵星君,也始终信赖江御,此事依他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江御把这春天还给世人,以息众怒。
至于明宵星君那边会不会不高兴么……江御向来在敬神一事上十分懈怠放肆,星君不也从来都是百般纵容,大不了他们金霞宗今年多敬祝一倍香火,把这事给平了。
“师祖啊,您这次就听我的劝吧,把那春天还回来,我现在还能以仙尊之礼迎您回宗,要是等天行众再壮大下去……”
玄行简一开口江御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江御冷笑一声,道:
“就算整个琉璃海都被天行众收入麾下又如何?再来一场对我的围剿?然后失去更多的金丹?”
“……哎!!金丹!师祖啊……真的全没了?您就一点儿都没给我们剩?一点儿都没?!”
玄行简被江御点醒,刚刚思绪都被那小牌子里的春天给吸引,这才又想起来他们的金丹连同这数百年的修为都在刚刚那一招玉吹雪中化为了乌有。
江御并未理会他的哭丧,反正明宵星君陨落后,所有的神雾也都会随天道破碎重构,他们这些人的修为早晚都要毁的。
玄行简又嘤咛道,只不过这次不是站在宗主的立场,而是作为江御的老友:
“就算、就算您性命无虞,可要背负一世骂名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小偷、祸水、神娼…您都不知道天行众编排的有多难听,这东西藏在玉牌里不能吃也不能把玩的,有何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在今天之前,这春天我必须要藏。”
“哎……您……!”
江御的目光垂落下来,原本在不动声色地摩挲莫邪剑的剑柄,只见他突然将那玉牌用力砸碎在了地上。
咔——!
昆山玉碎如凰鸣。玄行简看呆了眼,他不知江御这是在置气,还是就这样要把春天给还、还回来?
馥郁花香自玉牌的断纹处扬荡而出,而在下一瞬间,刚刚被雪洗过的晴空突然间雷霆遍布,黑云摧山。
唰唰——!
游龙般的闪电在滚滚云层间显现,玄行简猛地一惊,本能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礼瑟瑟发抖道:
“……天罚?怎么会是天罚?”
是江御扔了星君赠予的“好礼”,触怒了星君?
玄行简想不通,这样的星君让他感到陌生,就好像久坐于神台之上的圣像被一点点剥去了金玉制成的壳,神性也随之风化,最终露出了其中的人性泥胎。
但千百年来教化他的信仰容不得他再深想。他五体投地,虔诚地向那落雷祈求道:
“星君息怒……!”
他一面拜着还一面悄悄扯了扯江御的衣角,
“真的要来劈您了!您就服个软!”
“我正等他呢。”
江御依旧站姿如松。
他们二人被簌簌风声吞没,玄行简没听见江御在说什么,混乱之中只觉得好像被江御从背后轻轻推了一掌。
“哎呦!”
这一掌忽的将他推出了风暴的中心,他一抬眼,铜雀阁外正晴空如洗,雪后沉寂。
雷霆天罚,江御,还有刚刚那落碎的玉牌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江师祖??江师祖?!”
玄行简一头雾水地转了一圈,可周遭只有白茫茫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倒是对你关心的紧。”
柴荣冷哼一声。
如果玄行简能看见,他大概会吓得说不出话来——被他敬拜了上百年的圣神此时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江御不屑于和他多说半句,拔了莫邪剑出鞘。
见此神剑,柴荣眉心微微一拧,但很快又展开了眉头,恢复了如神像那般宽和慈悲的面目。
“你就那么在乎季凌纾?”
柴荣平静地打量着江御,从一字一句如佛垂怜,到近乎咬牙切齿,
“在乎到终于肯把春天交出来了?”
上次在白玉京里他被江御的剑气重伤,还没恢复就又遭到了天行众崛起的威胁,他当然知道这都是江御的设计,所以他一直在忍在避。
而如今真正引他现身的,便是那终于重现天日的春天。
“春天,多美妙的词。”
柴荣自言自语道。
春生万物。春天中包含的万物生机,包含的希望和新生是何其充盈,充盈到如果他能完全地占有春天,他的天道将强悍到能将江御也纳入其中,他将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世间的信徒于圣神而言本质只是食材与养分,在万千种养料之中,最丰裕的便是这春天。
所以柴荣从成圣的第一天就开始筹谋要掠夺春天。
他本已成功地蛊惑信徒们将春天上贡,然而江御却凭空一剑将他的美梦斩断——如今天行众鼓吁世人叫江御小偷,他只笑众生愚昧,若不是有江御守护,这春天早就被他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