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御娇生惯养拉扯大的季凌纾没忍住犯起了干呕。
“当然尸烟尸油这些只是其中微不可见的一小部分而已,”
仝从鹤撑起脸,
“你也说了,神雾是非常巧妙之物,不是把人塞锅里煮了就能煮出来的,就像信徒们为星君上贡一样,并不是简单地上几柱香摆几盏油灯就能得星君显灵……被圣神收走的贡品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复杂得多。”
“什么贡品?神殿里不就只摆着那些香烛花灯?再多也只有手抄的颂文而已。”
“若是让人们知道自己被抢走了好东西,谁还会老老实实地尊奉圣神?”仝从鹤只笑,“偌大的平玉原里人们上贡的东西千奇百怪,血液肉体,智慧灵力,甚至情感和创造力……当然,以小生有限的修为能确定的一样已经被掠夺的贡品,叫做春天。”
“你前面说的还有理有据,现在怎么开始说疯话了,”季凌纾皱起眉来,“什么叫上贡春天?我可从来没……”
“不仅是春天,还有你脖子上的这刺青,”仝从鹤突然靠近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领露出他脖颈上的墨梅,“在见到你师尊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东西名为‘花’。”
“…………”
季凌纾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记忆骤然被拉扯回那潮湿阴昏的狗牙村,那困囿他多时的十里风荷忽然有了答案。
那时於菟没有骗他。
花是真,叶也是真。
只有在江御身边时,花才能存在。
村里的人也没有戏耍他。
江御远离他们时,他们的生命中真的只剩下冬夏秋三季。
甚至都皇城里那没有花形的“桂花糕”也变得有迹可循——就像人们虽然制作月饼却从不曾触碰到过月亮,桂花对她们而言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中的遥不可及之物。
记忆最后落回了在天沼山时江御的那句话。
——春生芽布地如针,夏生白花绒绒然。
他将这话念给江财还有狗牙村里的村民听时,他们明明已经将真相告诉给了他。
——什么“春”,什么“白花”,俺们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啊。
季凌纾曾经觉得他们不可理喻。
因为春天在季凌纾的世界里从未被抹去过。
江御在哪里,哪里便能到达春天。
“我师尊身边还有春天,也还有花。”季凌纾声音干涩,抬眼看向仝从鹤,想在他脸上寻证。
仝从鹤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我说要你自己去看你师尊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春天确实还在人间,但只拘泥在你师尊身边。”
“我们头顶上这座荒谬的圣神为了得到你师尊,好像势必要将这人世间一切好的东西都夺走献给他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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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昔年
季凌纾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仝从鹤却没有任何要住嘴的意思:
“知道你师尊一直护你护得有多好了吗?他带你看的美好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小生有时真觉得这世间可笑极了,明宵星君把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春天掳走送给了你师尊,你师尊又都让你享有了,结果呢?独享了这些好处的你们却是唯一不信奉那位的人,真是怪哉,怪哉啊。”
“不过要是小生,小生肯定也要千般讨好你师尊,畏惧他造我的反是一回事,还有就是嘛,小生悄悄调查过一番,我们的这位圣神大人在飞升之前原来还是你师尊的亲师兄呢。”
季凌纾没好气地打断他:“你想说什么?”,顿了顿又继续不服气道:“亲师兄又是什么说法,他们只是同出金霞宗,至多受过同一位师祖的教导而已,有什么亲不亲的!”
仝从鹤努努嘴:“师兄弟间生出情愫又不违背人伦,你想在那长年累月的登阶修炼里只有他二人曲高和寡,更何况你师尊坤宁之貌,说成圣前的星君没心动过,你自己信么?”
“就算他心动过又如何,天人殊途,他既已成圣便只能心怀苍生天道,贪恋也好不舍也好都该在大爱里散尽了去。”
“好一个心怀苍生,”仝从鹤冷嗤道,“字句堆砌的再漂亮,也不过都是天道对信徒的骗局。刚不是让你才亲眼瞧见么,天道也好圣神也好,它们可从未把所谓天下苍生当做过要守护的对象,这样扭曲的神祇你指望它能无私无欲,指望它没有私心?小生说的再直白点好了,世人奉为圭臬的这位圣神只是天道的傀儡而已,他帮天道聚敛信仰炼造神雾,那你猜猜天道会许诺给他什么好处呢?”
季凌纾感觉后脑沉沉向下坠去:“他想要的是……我师尊。”
明宵星君的这一私欲早就显现过端倪,注春玉神就是他中道崩殂的一道诡计,季凌纾摇了摇头,奋力地去回想每次江御提到明宵星君时的不屑一顾,他替江御辩解道:
“管他明宵星君怎么想呢,我师尊又不待见他。”
“可你师尊收下了他赠予的春天。”
“那是他强塞给我师尊的。”
“若真是如此,兰时仙尊为什么不把春天归还给人间呢?”
仝从鹤摇着头轻叹道,江御于他的恩情他已经报还,现在他的敌人是那不承认白苑存在的扭曲天道,他不会允许任何人阻碍他毁掉这天道,
“说到兰时,连这一称号都是春天的意思,金霞宗里这些仙尊们的名号都是谁给起的,季兄你应该比小生这个外人更清楚吧?”
“……都是敬玄仙尊根据天意卜算出来的。”